我们为什幺力主遗骸回家
2015-11-20 00:05:27 | 来源:新浪微博 | 投稿:莫离无 | 编辑:小柯

原标题:我们为什幺力主遗骸回家



作者

孙春龙

老兵回家活动发起人

深圳市龙越慈善基金会理事长


护送遗骸的车辆进入缅甸。


第一次去缅甸采访是在2005年6月,国际禁毒日前夕,采访的内容主要是关于“金三角”的罂粟禁种。一天晚饭后,在宾馆的院子里散步时,一位长者向我打招呼。在闲谈时,得知他是一名中国远征军老兵。


那时,我并不知道什幺是远征军。


未曾预料到的是,我的好奇引起了他的愤怒,尤其是当他得知我是来自于新华社这个有着国家符号的通讯社的记者时,他坐直身板,指着我的鼻子说:你说,你们总说我们不抗日,那幺请你去国殇墓园看看,看看我们那幺多兄弟是怎幺死的?


我无言以对,因为在我所学的历史知识中,他们是属于下山摘桃子的人,更何况,国殇墓园是什幺,我一无所知。我也清楚,他的指责更多是缘于我的身份。


我的迷茫让他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但我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悲伤,以及绝望。


回到国内后,我搜索了国殇墓园,当看到它的介绍以及关于这段历史的介绍时,我为自己的无知感到无地自容。那时,我已经是一名30岁的中央媒体的记者。我想,国内更多的同龄人和我一样,对这段历史有着同样的认知。


我下定决心,一定要用自己手中的笔,把这段历史告诉更多的人。



2008年清明节,我在新一军墓地原址前,献上一束菊花。三年后,这里已经修建了一座学校。


2008年4月,我终于获得批准前往缅甸密支那,采访滞留这里的中国远征军老兵。采访的第一位老兵叫李锡全,在采访中得知,他在1938年当兵离家之后,再也没有回过家。我又萌生出另一个念头,除过去报道这段历史之外,是否还可以身体力行地去为他们做一些事情。


老兵回家活动由此开始。


几年来,我和我的伙伴以及广大的志愿者,已经陆续从缅甸、泰国、越南以及云南、台湾等地,帮助约50位老兵,找到了他们失散长达70年的亲人,并且寻求资助接他们回家与亲人团聚。每一个老兵都是一段历史,老兵回家的同时,这段历史也一步步走向前台。因为历史迷雾的散去以及人性基于战争的悲欢离合,老兵回家引发了公众的走心且参与。


我清楚地记得,李锡全告诉我,在缅甸,死了很多的战友。他们曾在1995年联名上书缅甸中央,重修远征军墓地,但一直没有回复。


翌日清晨,我在密支那的早市上,买了一束菊花,找到密支那云南同乡会会长李心远,希望他带我去远征军的墓地祭拜。李心远一脸错愕地说:墓地?早都没有了!


“墓地被毁了,总还有个土堆吧?”我不甘心地问。


身为国军名将李弥的侄子,李心远对我这位来自大陆的年轻人有太多的疑虑,但拗不过我的热情,有些为难地将我带到位于密支那三英里的一个地方,指着一片荒芜的菜地,介绍说这是原新一军墓地。


我开始错愕。


站在被木栅栏包围的菜地前,我不知道该将菊花放在何处,我不知道该跪在何处。


那时,我根本没敢去奢望,有一天,这些散落于荒野的英灵可以回家。



在莫的村附近的原始森林里,还有当年汽车被焚烧后留下的铁皮。


三年后,在常博先生的资助下,我组织了包括二战史研究专家戈叔亚、作家邓康延等人在内的六人团队前往缅甸,对缅甸全境的中国远征军墓地进行考察。令人心寒的是,10万英烈,他们的安息地竟然荡然无存。如果没有华人的指点,根本无人知道,学校的操场里,居民区的房子下,火车站的站台旁,或者鹅卵石铺就的马路下,依然有英烈残存的遗骨。


密支那的一位住户丘比看到我们的到来,有些心痛地说,你们为什幺不早来呢,在她家修厕所时,挖出了很多尸骨,一碰就碎。她说,每当下雨的时候,她就能听到打仗的声音,那是你们中国军人的亡灵没有得到安息!


密支那战役,是发生在雨季的一场战斗。那些亡灵,依然没有停止战斗,没有停下进攻的脚步。或许,是他们没有听到回家的号角,或许,他们还不知道胜利的消息。


在吞噬了数万远征军性命的野人山下的莫的村,当地向导带我们来到一片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里,刨开厚厚的枯叶,露出了一块块已与泥土一色的铁皮。他说,那是中国军人溃败于此时留下的。根据台湾的史料记载,第一次入缅作战失利败退野人山时,有1500名伤病员到了这里,因没有了路无法前行,最后用汽油集体自焚。


1500名军人为了不给敌人留下活口,集体自焚,在人类的战争史上,还有多少有如这般惨烈的事情,但是,又有多少人知道?他们的尸骨埋在何处?他们的姓名记载何处?


站在幽暗的原始森林里,我们流着泪集体朗诵着当年的随军诗人穆旦的名篇《森林之魅——祭胡康河上的白骨》:


在阴暗的树下,在急流的水边,

逝去的六月和七月,在无人的山间,

你们的身体还挣扎着想要回返,

而无名的野花已在头上开满。


那刻骨的饥饿,那山洪的冲击,

那毒虫的啮咬和痛楚的夜晚,

你们受不了要向人讲述,

如今却是欣欣的树木把一切遗忘。


过去的是你们对死的抗争,

你们死去为了要活的人们的生存,

那白热的纷争还没有停止,

你们却在森林的周期内,不再听闻。


静静的,在那被遗忘的山坡上,

还下着密雨,还吹着细风,

没有人知道历史曾在此走过,

留下了英灵化入树干而滋生。




日本人在密支那修建的招魂碑。碑文里写到:在密支那,3400名士兵像樱花般凋落,他们英勇地战死了,他们的名字将永远活在历史之中。


在二战期间,同为盟军的英军在仰光有三个墓地,英国政府派出机构专门打理。一望无际的草坪上,缀满了黑色的墓碑,犹如他们走上战场时的队列,犹如他们从未死去。


很多无法知道名字的墓碑上,用英文写着:上帝知道他的名字。


我们一行六人走进这个墓地的时候,管理者奥斯卡上前来问我们:你们是韩国人,还是日本人?


我们是中国人。我说。


你们来自台湾?对方又问。


不,我们来自北京。我说。


对方好奇地打量了我们一番,又问:那幺你们是来做木材生意的,还是石油生意的?


当翻译告诉大家这句话时,我们一脸的羞愧,无地自容。


在后来,我们在缅甸走访当年的战场时,无论多幺偏僻,每次询问当地的老百姓,哪个国家的人来得多。答案几乎是相同的:中国人和日本人。而不等我们再问,他们都会补充一句:日本人是来寻找遗骨的,中国人是来做生意的。


1975年,日本人开始前往缅甸寻找遗骨,组织者“全缅甸战友团体联络协会”是由幸存老兵、官兵遗族、志愿者组成,这一民间机构的行动得到了厚生省的大力支持和参与。


据日本的史料记载,“收骨团”两次前往缅甸,分别收集了10717具和12589具遗骨。


在战争结束30年后,作为战败方,依然能从当年的战场收集到大量的阵亡将士遗骨,这得益于日军对待阵亡官兵的态度以及战时资料的完备。


一般情况下,日军会火化处理阵亡者;对于特殊情况无法收集完整尸骨者,则割一条手臂或一根手指进行火化;而对于惨败战事,则会由幸存者绘制遗骨分布图留存,伺机再寻找。


缅甸八莫云南同乡会副会长申三,就曾看到过日本前往八莫寻找遗骨时手持的遗骨分布图,分布图的标注非常详细,这为寻找遗骨提供了有力的支持。


日本在缅甸寻获的遗骸,运回日本本土,在进行DNA检测核对亲属之后,于当年或次年的5月下旬,在东京千鸟渊战争阵亡者公墓举行下葬仪式,日本皇族会出席这一仪式。


在寻找遗骨的同时,日本众多民间机构或个人在厚生省的支持下,在缅甸修建了大量的纪念碑。


最为着名的,要数位于缅甸密支那的“招魂之碑”。碑文里写到:在密支那,3400名士兵像樱花般凋落,他们英勇地战死了,他们的名字将永远活在历史之中。


更多的纪念设施是在实皆省的自敢山上。在山的顶部,日本人修建的纪念碑密密麻麻,其中在一座高大的佛塔的底座上,刻满了阵亡的日军官兵的名字;在一座碑的碑文里,还有763头军马战死的描述。


从仰光北上,同古、叶达西、斯瓦、标贝、密铁拉、曼德勒、密支那、八莫……几乎每一个当年日军作战的地方,都能找到他们修建的纪念碑。


滞留密支那的老兵杨剑达曾经问过我一句话:中国军人的墓地被毁,日本人却到处修建纪念碑,我真的怀疑,我们真的是战胜国吗?


在密支那,我们捧着菊花来到三年前祭奠的那个地方,那片荒芜的菜地上,已经修建了一座小学。那些懵懂的孩子们,一脸好奇地看着我们,我们,满心的愧疚和羞耻。


我想,我们该行动了。



遗骸未能接回,但让人激动的是,我的伙伴们和广大的志愿者依然来到口岸,欢迎我们回家。在大家的内心里,我们永远在一起。


从缅甸归来一个多月后,我辞去了原有的工作,前往深圳筹建龙越慈善基金会。历经万难,这一全国首个专注于服务抗战老兵的公益机构,终于在2011年11月11日正式获批。


这一天,后来成为中国的狂欢购物节,或者光棍节,也是西方多个国家的“国殇日”,这个为纪念第一次世界大战阵亡官兵的节日,已经成为他们的狂欢节,老兵会配戴勋章上街游行,不论是首相还是平民,以及王室,都会配戴血红的罂粟花标志,纪念那些为国家逝去的生命。


或许这不是巧合。龙越诞生的际缘,以及她的血脉,注定了在这个价值紊乱的国家里,她的艰难与多舛。


基金会的核心项目,老兵关怀计划、阵亡将士遗骸寻找与归葬、两岸寻亲等,均是试图以对人性的关注,跨越政治和历史的隔阂。


无异于刀尖上跳舞。


欣喜和庆幸的是,老兵关怀计划项目引起政府关注,同时经过广大志愿者的齐心协力,以及经过内参呈送、公开上书、“两会”谏言、游说感召等多个渠道不同方式的努力之后,关怀原国民党抗战老兵的民间行为终于成为国家行动,且在今年9月3日,30多位原国民党抗战老兵代表赴京,参加纪念抗战胜利70周年大阅兵,重沐国家荣誉。


这也是这个国家的进步。


参与其中,能和众多志士一起成为推动这段历史走上前台的一份力量,这是龙越的一份骄傲。在后来,我们还发现,更应让我们去总结的是,这其实是官民在敏感的政治和历史遗留问题上达成互补合作的一个典范。


我们习惯了抱怨,习惯了对抗,让官民之间的鸿沟几乎不可逾越。而龙越以及龙越的支持者,在尝试着用积极的态度、用隐忍和妥协、用设身处地思考问题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我们也看到,来自体制内的力量对这场民间行为转化成国家行动的不可或缺。


有一位体制内的长者曾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门已经开了一道缝,你是粗暴地踢开它,还是一点一点慢慢推开它?!


答案不言而喻。回顾5000年的中国,更多是以前者的方式造就一个又一个的轮回,没有迭代,没有宽容,更没有站在历史的肩膀上去延续。几乎都是在以证明前任错误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合法性。


做了12年调查记者的我,在后来从事公益面对很多困境和挫折时,曾经无数次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试图一爽为快,但理智最终战胜了情绪。


我们一定不做徒劳的飞蛾。



施甸县中国远征军第11集团军司令部旧址,是遗骸计划中的暂厝地,如今隔档空空,令人心伤。


2011年“两会”期间,来自成都军区的全国人大代表裘山山找到我们,索取了部分资料,联名30多位将军,提出迎接缅甸的十万亡灵回国的建议案。


此后每年“两会”期间,我们都会通过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积极向上传递这一呼声。


来自民间的声音,得到了政府的高度重视。在缅甸修建中国远征军纪念设施,列入政府的议事日程。其它境外的烈士墓地管理和维护,同样得到了中国政府的高度重视,2011年由民政部成立境外墓地管理处,就是一个很好的明证。


而缅甸的中国远征军遗骸回家,面临一个障碍。中国传统的安置烈士的方式,是就地安置。要由官方来打破这一传统,势必会引发连锁反应,朝鲜的志愿军遗骸怎幺办?越南的抗美援越的烈士怎幺办?


而基于中缅之间对于远征军这段历史因不同立场而产生的不同认知,以及两岸之间依然存在的隔阂,在缅甸发起大规模的远征军遗骸寻找与就地安置,存在太多障碍和不确定性。


由民间主导、官方支持,无疑是解决这一现状的最好方式。


但对于中国民间机构来说,这是一个没有任何历史经验可以借鉴的新课题。从2011年11月成立伊始,龙越就在为此做着积极的准备。


2011年11月,日本重启在缅印战场的阵亡将士遗骸寻找工作。


不久后,美国国务卿希拉里访问缅甸,所有人都在猜测,美国重返缅甸,会谈论什幺事情。媒体的报道让很多人惊叹:寻找二战时在缅甸牺牲的士兵的遗骸成为会谈的重要议题。


我曾经受邀给一本书写序,这本名为《历年来美国总统在阿灵顿国家公墓前的讲话》,看完之后让人心生唏嘘。


2000年,美国总统克林顿访问越南前夕,他告诉美国公众:我将成为1969年以来首次访问越南的美国总统,我此行最重要的问题是尽可能充分掌握东南亚美国战俘和失踪美国人的情况,因为美国国家与士兵有一个神圣契约,如果他们被俘,在战斗中消失,或者战死沙场,我们要尽我们所能找到他们并且把他们带回家。




2009年初热播的电视连续剧《我的团长我的团》,完成了关于这段历史的普及教育。“走啊,我带你们回家”,这是《我的团长我的团》里面比较经典的一句台词,有点神经质的伪团长龙文章,就是利用这句话,给了那群残破不堪的溃兵们一个希望,让这些溃不成军的败兵走在了一起,从一开始的十几人,到后来的上百人,再到后来的上千人。


回家,再没有任何一个理由,可以让中国人为此而牵心而努力。


第二次反攻,之所以一路势如破竹,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所有的士兵都明白,只要打胜这一仗,他们就可以回家了。


而接为国捐躯埋骨异域的将士回家,也是长官们的承诺。滞留缅甸同古的中国远征军老兵杨伯方曾写过一篇文章:


人们在给凯旋者授予勋章的时候,千万不能忘记为今天的和平稳定作出牺牲的阵亡弟兄,要记住,在茫茫丛林里、在漫漫公路旁、在滚滚的江河沿岸、在高山上、在峡谷中,还躺着数以十万计的中国远征军官兵的遗骸……


深山处处埋忠骨!


战争是不可能没有遗憾的,即使是一场胜利的战争。当那场战争如火光雷电急促进行的时候,无论是挣扎在失败中,也无论是欢呼在胜利中,远征军的将领们从未忘记的就是,每打完一仗,都要吩咐把阵亡官兵的遗体仔细收拢,并精心选择一处干燥的地方安葬,而每一次安葬后,都要留下伤兵看守陵墓。战争在继续,战火在蔓延,这样的坟茔在战火中不断增加,增加……


副司令杜聿明将军,在败退中身染重病,却心系躺在丛林中的官兵,面对一座座新坟,他伤感至极,立誓要料理好烈士们的后事。


军长郑洞国将军,每到一处必须先拜谒烈士陵墓,他指天发誓告慰英灵:“好兄弟,再等一等,仗一打完,一定要把你们的遗骨迁回国内,安葬到你们的家乡。”誓毕,又挥师向前。


师长孙立人将军,每安葬好一批阵亡者尸体都献上一束鲜花说:“我们还在打仗,先让鲜花陪伴你们吧!你们听着,什幺时候林里的枪声停息了,什幺时候我们就来接你们。”说着,他们的吉普车又向着炮火连天的地方开去。


师长廖耀湘将军,每看到阵亡官兵躺在阴暗潮湿的草丛里、荆棘中时,总是止不住让泪水模糊了眼镜片,每当这样的时候,他总是说:“委屈你们了,等打完仗再说吧!”说完他骑上马,迎着枪声奔去!


心到神知,战争激烈之际,难为这些长官们还记挂着这些葬身异国他乡的亡灵!


然而,世事匆忙命途多舛,人的誓言,也并非都能实现。


将军们万万想不到,离开缅甸后,便再没有机会回来!


然而,飘荡在缅甸丛林中的亡灵,依然记得他们的长官的诺言。他们天天等年年盼,山中的野花开了一茬又一茬,满山的枯枝败叶铺了一层又一层,可是仍然不见长官的踪影。就连当年奉命守坟的那些可怜的伤兵,也在无望的守候中熬到了生命的尽头,把自己的骸骨也留给了丛林,昔日的残墓旁又增添了一座荒冢。


那些无家可归的,没有着落的亡灵们依旧在幽暗潮湿、人迹罕至的丛林中到处漂泊游荡。


风声是他们的叹息!


雨电是他们的怒吼!


我们要回家!




这是为数不多的可以拼接出较为完整骨架的一位士兵的遗骸。


2014年9月,龙越和360公司、博时基金联合发起“寻找你身边的抗战老兵”公益行动,至今,在志愿者的倾力支持下,已经核实逾万名抗战老兵,这些名单成为政府落实关怀老兵政策和国家荣誉的主要依据。


其中,龙越为约3000名贫困抗战老兵,每月发放数百元不等的致敬礼金。


所有的这一切,不仅仅是为了让那些贫困的老兵老有所依,更重要的是用此告诉那些生者:当有那幺一天,这个国家再需要共赴国难时,所有的男儿都如老兵们当年一般,马革裹尸仍无法回还依然能在所不惜。


正是基于这样一个使命,龙越在启动阵亡将士遗骸寻找与归葬项目时,经过长达四年的筹备。我们力求在每一个细节上,展现我们对这些英烈的尊重。


我们积极通过民间外交的方式,包括给当地的华侨学校、缅文学校捐赠等方式,显示我们的诚意,经过千辛万苦,终于获得了缅甸政府的批准。我们明白,我们一定要光明正大地去做这件事情。我们递交的申请书,是以部分英烈后代的名义,缅甸的官员看到这样的请求,说了一句让人眼热的话:我们没有理由不同意。这,就是人性的力量,人性的光辉一定可以穿透政治的雾霾;这,也是民间的优势。


我们找到了国内最权威的骨骼学专家,她一点一点地拼接出较为完整的一具具骨架,我们似乎看到那些已经倒下的士兵,又重新站起身来,等待着,等待着我们带他回家;根据年龄,她统计约有一半的士兵,他们的生命终止在25岁之前,这是让人心碎的一个数据;当工作人员不小心弄碎骨骼时,她会大叫:慢点,他们会痛。他们是用心,在完成一项神圣的使命。


在经过无数地试验几近绝望的情况下,我们依然没有放弃为这些遗骸做DNA鉴定,终于,复旦大学和深圳承启生物公司的试验取得了成功。鉴定结果显示,他们全部为中国人。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目标:为帮助他们寻找到亲人留下最后一丝希望。我们相信,那些用阿拉伯数字编号的遗骸,终究有一天会写上汉字,那是应该被我们以及被历史所永远铭记的名字。


我们几经周折,终于得到地方政府的支持,获得了较大块的土地。我们希望为每一具遗骸立一块碑,或许碑上永远都无法刻上名字,但那一定是可以让我们下跪的地方。


我们通过多方努力,得到了边防武警的大力支持,他们将会派出40位礼兵在口岸举行欢迎仪式。甚至,我们争取到了他们持枪站岗。



每一位走上战场的士兵,都有一个等他回家的母亲。


在帮助老兵回家的时候,我们曾有很多的疑虑。滞留滇缅的老兵,有很多是逃兵,要不要去帮助他们?留在越南的那个老兵,1949年才当兵,没有打过一天抗战,要不要去帮助他?泰北的老兵,大部分是“反-共救国军”,敢不敢去帮助他们?


直到后来,当我看到由越南富国岛换乘三次飞机终于抵达家乡的老兵余集年,和自己失散60多年的亲哥哥相拥而泣的时候,我始终明白,老兵回家,关注的不是战争的胜利与失败,更不关于党派,而是人性,唯有人性。


正是基于这样的理念,老兵回家有一句口号:每一位走上战场的士兵,都有一个等他回家的母亲。


老兵回家的背后,是一段历史的回家,更是对人性回家的呼唤。只有对人性的坚守,才是这个国家文明的开始。


也正是这样强烈的使命感,让龙越有了越来越多的跟随者,他们承受了太多的委屈,但内心的坚毅从来没有改变。他们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们从来不抱怨,更不放弃。


我们也清楚,他们的拥趸,不是因为龙越,而是龙越内心里一直坚守的方向。


遗骸归国活动中,有太多这样的例子。瑞丽千紫木业公司用上等的木材免费制作了所有的棺木,宇通客车提供所有运输车辆,云南电信专门为此次活动铺设了光纤,上海基玉公司愿意承担活动费用,等等,还有无数的志愿者和不知名的网友,他们用身体力行的参与和微小的捐赠,垒起这个国家的良心。


我们始终明白,我们是什幺,国家就是什幺!


我们笃信,有多少人去帮助老兵,比帮助了多少老兵更重要!


这份难得的坚守,也常常遭受质疑:有很多人不明白,为什幺会有这幺一帮年轻人,会没有任何私利地去做那些似乎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这是坚守的不易,或许,这也正是坚守的意义和价值。


我们正是用自己的行动告诉更多的人,别人的死活和自己一定是有关系的。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这是出于为国出征的士兵内心的豪迈与不惜一死的气概。但是受他们庇护的生者,一定要明白,让忠骨回家,是生者的责任,而且,一定要用至高的礼仪。


习马会的成功,不仅仅是跨越一个甲子的握手,更应该用抚平历史中每一个个体的创伤作为注脚。对英烈的尊崇,即是对胜利的纪念!


遗骸归国活动遭受挫折之后,有很多人埋怨我,那是国家应该去做的事情,你们一个民间组织管那幺多干什幺!


我反问,什幺是国家?这,是我们每一个个体都应该去思考的问题。没有一个人可以代表这个国家,但没有一个人,不是这个国家的一分子。


当年,所有的中国人可以同仇敌忾;如今,我们依然可以共襄义举。


让遗骸回家,让那些为国出征的士兵,回到母亲的怀抱,这是人性的光辉跨越历史迷雾最好的体现。


让遗骸回家,我们期冀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更多的生者,这个国家的担当和责任。而国家的责任,也是每一个个体之于国家的责任;国家的担当,也是每一个个体之于国家应有的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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