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唐的那根金线,在李银河手里捏着呢
2015-12-28 07:05:17 | 来源:新浪微博 | 投稿:猫工朵朵 | 编辑:小柯

原标题:冯唐的那根金线,在李银河手里捏着呢

我受不了李银河已经很久了,直到今天她老人家发文章说冯唐翻译的泰戈尔《飞鸟集》是最佳译本之后,我决定理智地爆发一下。

我是在1990年代中期念初中的时候就知道李银河的,跟知道王小波的时间差不多。然后王小波去世了,不朽了,李银河一个人继续她的同性恋和性亚文化研究,继续写专栏。王小波是我高中之后的文学启蒙者之一,李银河是我同期最早的社会学启蒙者,这幺说一点都不过分。嗯,可能有点跳tone,但我对社会学的了解就是从李银河的那些LGBT访谈开始的,所以接下来读《金赛性学报告》也比常人要早,嗯,就这样。

当我到大学二年级,读的书开始越来越多越来越成系统之后,我的直觉是:李银河的东西对我来说不够用了。21世纪最初几年的李银河,学术上似乎没有再精进,对性与性别性爱的研究套路和结论,继续停留在1990年代那几本书的水平上,倒是接连不断地向立法机构提起同性婚姻合法化——为着这份勇敢和勇气,我赞叹和佩服她,由衷地敬佩她。

接下来呢,一贯标榜低调和不喜欢抛头露面的李银河老师成了大众文化偶像,这一定是与社会进步和多元观念日渐包容分不开的,当然2010年以来中国年轻人文化中越来越强烈的腐倾向也催生了这一点。李银河越来越像一个同志平权、女性平权和少数性主张平权主义者,这也挺好。但当李老师变得越来越红之后,很多事我开始觉得不对味了。

首先李老师有很多文学界的朋友。作为公共知识分子嘛,有这些朋友是应该的。但以我10多年的阅读经验来说,李银河老师是不以文学水准和文字力量见长的。李银河老师的先生王小波的语感和思辨力量自然是让我醍醐灌顶,但李老师呢,我从她的几本专着和一些零散的随笔中看得到努力,看得到认真,看得到勇敢,但就是看不到灵气啊。

再多说一句:大凡所谓的文学界伉俪,其中一方的实际水准通常是可疑的。

李银河老师第一次雷到我。是2010年的时候她在博客上发表了一篇文章《薄熙来才是真正的共产党人》。我第一次读到这篇东西的时候真的是尿了。

那篇文章盛赞当时在重庆风头正健的薄熙来让重庆重新走向吏治清明,让中国跳脱执政周期律,说薄熙来是力挽狂澜的理想主义者,是执政党的希望,说我们的执政党最终还是要开dang禁,搞大选,薄熙来是这种制度未来的优胜者。看到这儿,我就真的崩溃了。

那一年是2010年,当年初为重庆“黑恶”势力辩护的律师李庄被重庆检方控告入狱,重庆一片红色浪潮,法律界全面噤声,万马齐喑。那一年,Google退出中国,前一年,Facebook和Twitter开始在这片土地上无法访问……李银河老师是有着多完美的想象力,才能想象出那幺一副“美妙”的图景来呢?我反复读了很多遍,试图读出一点反讽的味道来,但失败了。其实你仔细想想,文字朴拙如李银河者,哪儿会玩反讽啊?

也就是在那之后,我才发现,那些信奉自由意志的朋友,那些一直把王小波看作是“一类人”的知识界和文化界人士们,其实对这位出版了王小波情书集《爱你就像爱生命》的王小波遗孀,是无动于衷的。

顺便说一句,如果想体会两者想象力、文字节奏和语言水准的差异,《爱你就像爱生命》也是一本很不错的教材。

恩,我开始觉得王小波和李银河的中间也许隔着10000个冯唐了。

李银河再度让我“惊艳”,是在2014年公布了和“大侠”—— 一位生理性别为女性但心理性别为男性的“异性者”的恋情。让我再度觉得李银河是个勇敢和值得尊敬的人。作为王小波的遗孀,那幺坦然地承认自己的一段新的关系,而且是在常人看上去那幺“特殊”的一段关系,确实是有胆识、有勇气、有担当。对这个社会,对更多性别和性的少数者来说,都是一个进步。

但我又困惑了:倒不是因为这段恋情从王小波去世之后不久就开始了,10多年以来一直没公布。而是李银河对自己在这场关系中的身份描述让我很困惑:李银河坚持说自己是一个“异性恋者”,因为尽管大侠生理上是女性,但心理上是男性。大侠对李银河的爱是男人对女人般的爱,而李银河对大侠的爱也是女人对男人般的爱,因此李银河老师自己爱上的是一个“男性”,所以仍然是异性恋者。

好....吧.....可是你们的养子壮壮为什幺同时叫你们两个“妈妈”呢?我对这是不是叫“异性恋者”是有怀疑的,我只是愿意相信李银河老师而已。李银河老师那幺一个有胆有识的人,不会在自己是异性恋者还是同性恋者这种问题上纠结的。我们都不是性学专家,都不如李老师懂这些,李银河老师认为她这种情况是异性恋者,那她就是异性恋者。

哪怕李银河老师重新定义异性恋者,我也认了。同性恋异性恋的这根“金线”不掌握在李银河老师手里,还能掌握在谁手里?改天我拿我自己给李银河老师用金线笔划一下,好好量量。

再往后,我发现李银河老师跟冯唐老师过从甚密,李银河老师说中文小说王小波第一,冯唐第二。再往后,就是着名的冯唐给着名的李银河老师的小说集写的那篇着名的序。微博ID押沙龙说,这部序概括起来就是:“银河,你的这本小说,让我想起了我的小说。我从小就对文字有极高的天赋.....我写作是为了消除内心肿胀,我写作是为了打败时光,最后我写小说是为了探索人性。我走过一条多幺曲折的写作道路,我的小说.....对了,银河,我差点忘了,你也写了本小说是吧?好好写!”

就这,李银河老师也笑纳了。

再接下来就是这次,冯唐翻译了泰戈尔的《飞鸟集》,因为译笔过于脱离原诗意涵,加上一贯裤裆里的荷尔蒙和精液味儿过重而广受批评。今天,李银河写了篇长文给冯唐撑腰,冯唐自己也马上就转了。

李银河对比《飞鸟集》的郑振铎译本和冯唐译本之后的结论是“高下立现”,“郑译的是大白话,冯译的是诗”。李银河还说:郑振铎与冯唐译本的差距是因为,郑振铎不是个诗人,而冯唐是个诗人。最后,李银河老师又神逻辑了一下,比她说薄熙来是真正的共产党人的逻辑还神,她说:“由于公论郑振铎《飞鸟集》译本是过去国内多个译本中水平最高的译本,冯译既然超过了郑译的水平,所以最合乎逻辑的结论是:冯唐的译本是《飞鸟集》迄今为止最好的中文译本。

对于冯唐这幺一个社会主义商界新乾隆(冯唐对于自己文学地位的渴求,唯一能有一拼的也就是另一个文武全才的十全老人,一辈子写了9000多首诗的乾隆爷了)来说,有李银河老师这幺一个精神CP,幸何如哉。

这就是我佩服李银河老师的地方。李银河老师很勇敢。1990年代初期的时候开始研究同性恋和虐恋,是一种勇敢;21世纪初积极推动性解放和同性婚姻合法化,是一种勇敢。这些勇敢遵从了她的直觉,在对的时间上,也用对了地方,她就显得很伟大很正确。最近李银河老师公布了自己现在的一段伴侣关系,也很勇敢,因为这段关系在俗世人眼里足够复杂和特殊,有着诸多伦理压力和顾虑,但李银河老师相信这段关系,这段关系走了10多年,她也很勇敢,也很棒。

但这种勇敢用错了地方,就会变得很可怕。比方李银河老师很勇敢地判定薄熙来是执政党的希望,甚至判定薄熙来将有朝一日带着执政党走向全民直选的那天,就让人两股战战屎尿横流。说这个话的李银河老师一点都不鸡贼,她不是孔庆东司马南之流,她是基于她的“独立思考”和勇敢的判断,但她之所以能做出这种判断,就说明她跟她这辈子宣称最爱的那个人王小波,在精神世界上的隔膜有多严重。王小波关于极权、谎言和自由的那些真正常识和警惕,她都没有,她就有个皮毛。

这也能解释为什幺李银河的亚文化研究,从调查思路、文本到结论等方面都还停留在1990年代的水平,而她的世界观和文化观还停留在1980年代的水平。她就是那幺一个人,周身都是1980年早期的知识分子气味,在美国念的社会学也挡不住她的这种气味:一点点自由主义启蒙 + 中国内在变革的国家话语。

在自己不擅长的另一个领域——文学创作上,李银河老师也很勇敢。说实话我是不太有勇气读李老师的虐恋三部曲的,怕里面有一股手术刀搅拌下的肉腥和体液味儿。李银河老师的语感和文字天赋有限,才会说出小说王小波第一、冯唐第二的荒唐话来。她可能觉得王小波和冯唐都有自由地挥洒着写性的勇气和能力,偏巧她自己现在也有这种勇气和能力。但她分辨不出来王小波笔下的性,与冯唐笔下的性有什幺区别。王小波笔下的性,是动物性与灵性的齐飞;而冯唐笔下的性,就是动物性,一股子泄出了春风十里了事。

而李银河老师曾经描述过的那些性行为和性经历,基本上也是动物性。对那种一泻千里的性的迷恋,这也是李银河老师和冯唐老师对性,对文学理解相通的地方。

李银河老师和冯唐老师都是勇敢的人,也都是不太有一个成形健全价值观的人。李银河老师呼吁性的解放和自由,也呼吁通常意义的自由,但关键的时候分不清自由和极权的区别;李银河老师热爱文字、热爱小说,却分不清这种小说和那种小说的区别,但李银河老师脑门上绑了块白布,上面大写着一个“勇”字,因此20年来任性恣意,时而让我们感动时而让我们大跌眼镜。冯唐老师也一样,有技术、有商业天赋,有点才情,但非要把自己那点才情不朽成文学天赋和文学史上的地位,活着就给玩命自己立享殿和生祠,能有助于提高自己文学史地位的事都干,但单独忘了文学的成就,不是酒池肉林裤裆肿胀的状态下才能出来的。

但李银河老师和冯唐老师对“金线”在哪都特别在意。冯唐老师说文学有条金线,没在金线上就是没到那个水平。基本上他冯唐的文学水准在哪儿,金线就在哪儿。李银河老师也一样,说自己现在仍是异性恋者,赶明儿全中国10多亿的异性恋者都比着李银河老师的金线量量自己,跟一个完美的异性恋者还有哪些差距。

这次,李银河老师和冯唐老师再度一人一侧,两边金线一拉,国内泰戈尔《飞鸟集》译作的最高水准,就这幺诞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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