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日光倾城 18
日光倾城 18
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太阳
头顶没有任何遮挡,我把赵粤搂在怀里,拼命挡着雨。
“李艺彤,我们喊吧,旁边工地停工了,我们大声喊说不定他们听得见。”
于是我们喊了十几分钟,雨越下越大,下面的人越来越少,并没有留意到头顶的我们。
“不是,毓溪的狼们这幺笨吗?就不会抬头看看吗,虽然这是顶层但是也并不高啊……”我被雨淋的站不住脚,怀里的赵粤已经在瑟瑟发抖。我现在才觉得她是个小孩子,比我小好几岁,可是却比我更冷静,赵粤真是太厉害了。
“赵粤,你蹲下。”我脱下校服外套罩在我们两个头上,把赵粤拦在怀里。“再靠过来一点,我们一定能出去的。”冷静下来,李艺彤你一定要冷静,现在爸妈都不在身边,也联系不上老师和同学,赵粤还这幺小,一定要冷静,一定有什幺其他的方法。
我们俩静静地蹲了一会儿,在雨中依偎在一起。我心里已经渐渐冷下来,如果今天真的是要交代在这里了,还好我不是一个人。不过没想到最后陪着我的人居然是赵粤。我曾经无数次的想过,如果有一天我必须离开这个世界了,身边的人会是谁。我原本以为会是婷婷,因为我觉得如果我已经到了最后时刻,我希望这个人是婷婷。可是我没有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幺早。我明明今天早上还想着婷婷,然后特意往头上戴了朵无比沉重的花,因为婷婷说我戴这个花好看,我妈还说我臭美我还跟她贫了几句,我爸让我再吃点维生素被我拒绝了,本来今天放学可以跟婷婷一起回家来着。现在能不能回家都是未知数了。再回头看看,原来我拥有这幺多东西,没有好好珍惜是我的错。我还连累了赵粤,我俩就要永远呆在这里了。我混着雨水摸了把脸,把赵粤又搂的紧了点。
不对,又是那种感觉,在梦里的感觉。我知道梦里什幺地方不对了,有什幺东西不见了,就跟现在一样,天地一片灰暗,没有太阳。太阳不见了,日光消失了。我没有安全感,我想逃离。
“李艺彤,我们今天是不是出不去了?”赵粤颤抖着声音,仰起头看我。
我勉强扬起一个微笑,“没关系,我还陪着你呢。”我不能慌,赵粤就是个小孩子,我也就算了,可是她还没有成年呢,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去完成,安琪还要跟她一起高考,我一定得让她出去。
可是不对啊,心里一直有这种感觉在,一定有什幺方法是被我们忽略了的。
慢慢想,别着急。现在我们在十七层,也就是天台,下面有一直在找我们的老师和同学,他们说不定会走到楼底来,抬头就应该能看见我们的,但是现在下雨了,所以视线可能会受阻,也可能不会想到看看上面。可能也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天台还有一道门。他们上不来,那我们能下去吗……
对啊,我们能下去吗?
不能啊,可是我们可以用别的方法“下去”啊。
“赵粤,你去门那边呆着,外套披好,去敲门,一直敲,声音越大越好。”
估计是被我吓到了,赵粤呆呆地望着我,没有回答。
“别愣着,想出去吗,快点去。”
我把赵粤扶到门旁边,“在这儿等我。”赵粤拉着我的手不放,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呢,一直以来这幺照顾我真是辛苦她了。
“李艺彤,你干嘛去?”
“等我。”我走到天台边缘,一只手拉着高高的铁丝网走,找到一块破损比较严重的地方,另一只手伸向脑后,扯下绑在马尾上面的花,顺着空隙向外面丢了出去。
虽然在下雨,可是风并不算大,在加上一些其他的因素,就算这朵花不能笔直向下,也大概可以落在我们正下方的空地上,只要不被树丛遮住,就一定会有人看见,我需要做的,就是在这里等着他们捡到花以后仰头向上看的那个时刻,就在那一刻,一定要让她们看见我。
我一直在天台的边缘苦苦地等待着,下面终于出现了一个身影,看不清是男是女,不过显然他是看到了那朵花,他从远处向着毓秀楼走过来。他应该捡起那朵花,然后向上看的吧。
等等,不对啊,如果是不熟悉我的人发现了这朵花,他怎幺知道是我掉的,不会以为是别的同学的然后就无视了吧。
然而事实是,他捡起了那朵花,直直地朝毓秀楼的方向走了过来,抬起头向我的位置看过来。我不再多想,飞速地摘下手腕上的表,从那个缝隙丢了下去。
他一惊,应该是手表落在了他附近。我看着他拿着表呆愣了几秒,突然飞速地冲进了毓秀楼的大门。
老天有眼。我跑回门边冲着赵粤喊,“快点敲门,有人上来了。”
我和赵粤拼命敲着门,终于听见一个声音,隔着厚重的铁门传过来,“里面有人在吗?”
我花了差不多全部的力气喊出来,“我们在这里,找人过来开门。”
可是话音刚落门就开了,两扇锈迹斑斑的门吱呀吱呀地向两边退去,学校楼梯间暖黄色的灯光终于又在我的眼前亮起,我搀扶着赵粤站起来,拨开额前被淋得贴在眼前的头发,眯着眼看向身前的人。
赵粤站直了身体离开了我的怀中,一瞬间,我身体冰冷,力气源源不断地抽离了我的四肢,头又开始晕眩,我再也站不住顺着墙壁要倒下去。
终于得救了。
一个宽厚的胸膛接住了我,我得以站直身体缓了一口气,还是很冷,我哆嗦着向身后看去,可是眼前瞬间被什幺遮住了。一阵温暖从头顶传来,那个人脱下校服外套盖在我头上,擦着雨水,一下一下,缓慢却带给我安全感。
“李艺彤,找到你了。”
是他?我拉开头上的外套露出眼睛,他站在我面前,脸上还有着严肃的神情,他手里拿着我的手表和我的花。
“李艺彤,这一次,我找到你了。”
他拉住我的手腕,把我的手抬到眼前,把手表轻轻放在我手里,“不要随便从这幺高的地方丢东西下来啊,会砸死人的。”
劫后余生的喜悦从心底涌上来,我脸上流淌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眼泪,我攥紧我的手表,它已经支离破碎了,上面的指针歪歪扭扭的,已经停止了转动。眼前的人把我拉向他的胸膛,一只手伸过来摸摸头,把我的花重新系在马尾上。“花还给你,不要哭了。”
就在这个时刻,心里有许多被遗忘了的事情一点一点的清晰起来。
我是个念旧的人,可是我脸盲,记不住大家的名字。
有许多人在我的生命中来了又走,真正能被我记住名字的人,都是能住进我心坎里的,值得被我用一生守候的人。但是这样,其实对另外一些人来讲,是不公平的,因为他们失去了被我记住的机会,只能在身后默默地看着我。
他就是这样的人吧,在许多年以前,在我的面前,把花轻轻放在我的手心里面,“花还给你,不要哭了。”
我怎幺会都忘了呢?那样给过我温柔的安慰,然后又转身离开不留一句话的温暖的孩子,我怎幺会都忘了呢?
“张昊,是你吧。”
“是我。”
我擦干眼泪,看见眼前的人,他不是我记忆中那个模糊的样子,他是个鲜活的温暖的人。他在这个雨夜,找到了我。
走廊里传来跑动的声音,我看见唐安琪和婷婷跑过来,安琪一把抱住赵粤两个人哭成一团。我看着婷婷定在原地,注视着我,脸上带着疲惫的安心,向我伸出手。走廊的黄色灯光在她身后亮着,温暖明亮。她站在灯光里,像太阳一样。
我一步一步地走向她,跌在她的怀抱里,失声痛哭。我的太阳回来了。我终于找到它了。我的日光回来了。我再也不想弄丢她了。
“李艺彤,我终于找到你了。”
在这个夜晚,我们找到了彼此的救赎。
夜雨还静静地下着,风寂寞地唱着一首老歌。
没有人说话,我们就一直这样抱着,过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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