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一念之间 具足贪嗔痴——评北京人艺原创话剧《画眉》
近日，由苑彬编剧、顾威导演的小剧场话剧《画眉》在人艺小剧场举行演出，这部不同于一般充满现代都市气息的小剧场话剧，将古装古事、古意古韵搬上舞台。话剧《画眉》以吴起出仕鲁国，最终为奸人所诱，亲自杀死相濡以沫的妻子以换取相国之位的故事作为主线，却添加了一个与真实历史并不相同的结局。《画眉》借用后人画眉的典故讲述吴起杀妻求将的故事，其中战国时期兵家法家思想的代表人物白起坑杀降卒、商鞅未得国君重用国相临终前交代国君如若不用必杀之等事迹都有杂糅到吴起身上，而吴起与公叔之间的同门恩怨又颇见战国时期孙膑与庞涓、李斯与韩非等同门相煎太急的影子，可以说《画眉》是借吴起杀妻之事讲述战国乱世的人性与扭曲，讲述乱世之中群雄并起为出人头地勾心斗角彼此算计的世态人情，讲述乱世豪情与儿女私情之间的矛盾与妥协.
战国是乱世，缺的是规则，多的是机遇。吴起依靠国君支持，迅速上位，奔驰在人生理想的金光大道上。而所谓理想，往前一小步就成了贪念。欲念不断吞噬人性，吴起终于把自己当作了待价而沽的商品，为谋求相位，不惜杀妻以表忠心。但杀妻没有带给吴起更大的权位，反而令他身败名裂。很难说，励志青年吴起是被乱世还是被他自己的欲望吞食的。对于贫寒子弟而言，哪条规则是为他们制定的，哪个时代又不是乱世？他们该如何实现人生逆袭，摆脱逼仄的境遇？面对权力，人伦如何保持尊严？作为改革者，如何在柔情、家国之间作出合乎道义的抉择，等等。在漫长的中国史上，这些问题千百次地以真实历史的形式赫然呈现，而《画眉》则在方寸舞台把它们集中起来，在历史中挖到了一座艺术的富矿。
不过，按照吴起的说法，“人如同货物，要到了集市才有价值”。所以甜蜜缱绻再好，终究抵不过权位功名的诱惑；黛笔胭脂再温馨，抵不过黄金万两来得实惠。倒不是说吴起为了功名，背叛妻室、恩将仇报就是渣男，只是“人如商贾”信念根深蒂固，必让他不顾一切、六亲不认。我总觉得“画眉”的举动算是吴起人格分裂的一面，它柔情似水、温婉动人，有些自欺欺人、虚伪矫情。不过，也可安慰着他蓬勃扭曲的欲望，为他血腥残酷的权术找到暂时平静的归属。
我在考虑，吴起给兵将画眉、给政客樊哲画眉，仅是衬托和反讽吗？最初的“画眉”可能是存在与妻子的亲密接触中，描眉过后、干柴烈火，夫妻耳鬓厮磨，这无疑会激发起他内心各种占有欲、控制欲。所以，他会将这样的经验不断复制，再加上作秀式的“广而告之”，更满足着他内心各种欲望。兵士迫于权威的迎合，樊哲厌恶不堪的拒绝…吴起的欲望不断得到填塞，尤其是看到樊哲被将士捉弄、搞得满面黑墨，吴起的得意可远远超过了与妻“画眉”后的娇喘低吟。
全剧到最后才揭示最大的赢家是鲁王，他是这场“离间计”的最终获利者，还道出“乱世用之、治世除之”的治国策略，以及意味深长地说，用相还是得用为他贡献这样良策、“忠诚一生”的老相公仪休。看到最后，还是能体会剧作家、导演在这出剧目中关于政治场上权谋、心术的批判。不过，我还是更愿意将这场戏看作情欲的描写。“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刀光剑影里保存“温柔乡”尚显美好，可是喧哗太多、欲望太烈，终究也是镜花水月一场空了。
光束戏评/Jimm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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