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给患者过度治疗?
2016-02-01 11:45:25 | 来源:新浪微博 | 投稿:重症医学罗震中医生 | 编辑:dations

原标题:你,有没有给患者过度治疗?

你,有没有给患者过度治疗?

原创2016-02-01殳儆杏树林





每到春节将近,总就会有病人家属这样要求:医生,我知道老爷子不行了,请你给他输点血,用点蛋白,拖过年初五。冬天是很多慢性终末病人的生死关口,高龄病人本就走在悬崖状态的心肺功能,在冬天略为受凉,就可能滑下悬崖,需要抢救。这样的抢救会有短期的效果:上了呼吸机,病人被暂时维持住了。但是要扭转乾坤却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除了死亡和痊愈,两个截然相反的结局。更多的慢性病人,会走到“僵持”状态上去,痊愈遥遥无期,有着呼吸机的支持却也暂时死不了。
生命像一片秋天树上的叶子,摇摇晃晃在那里,已经失去活力,但还有一点点不能预估的时间。他们自己,对这种状态已经失去了选择和表态的能力。

通常,病人的亲属会根据自己的经济承受能力和对死亡的接受度,对前途做出选择。
一部分,坚持下去,消耗更多的钱和时间,以比较差的质量活了下来。失败的当然也不少。
一部分,放弃治疗,病人会在某个时间死在医院或者家里。
选择这样的结局都顺理成章。比较纠结和麻烦的,就是我在开头说的那种状态。
死亡,已经是病情必然的结局,家属也已经接受。但是,佳节之际办丧事,大家庭的成员都觉得很为难。除夕到初三,火葬场都休息。于是,希望医生把失去了活力的生命再维持一段时间。
过了这个特定的时间,通常就会撤除治疗,在心理和客观都准备充分的状态下让病人死去。很多人会希望医生控制这个时间。为什么呢?为方便,合适,吉利。
春节过后的一周内,一般会有好几个这样的“自动出院”。
潜在的过度治疗撇开最终的结局不提。单说这个僵持的状态真正是一个困境。

对医生来说这些无效的工作,会消耗大量照片。春节时候,各大ICU都是一床难求。细看去,很多都消耗在这件事上。

对病人来说等待是一件很残酷的事。等什么?家属,可能是等着孙子结婚,等着女儿从美国回来,等着春节过去,病人等的只有一个:等着死。
而且疾病的状态有时候并不愿意让你拖,会在某个点上突然加速,比如突然无尿了,突然消化道大出血了。“医生,请你给他做血透。”“请你给他输点血。”“今天是年三十,请你帮帮忙,尽力而为”。为了到那个大家都准备好的时间点,家属的要求会源源不断地涌来。
医生不能单方面决定停止治疗。对待残存的生命,只要他没有死亡,医学的特征就是有不确定性。医生大多数时候不能斩钉截铁地说:“绝对没希望,不值得治疗,没有必要再看。”这样的话。
积极治疗的要求是法律给他的权利,或者说给他监护人的权利。医生很难拒绝这样的“积极治疗要求”,结果… …
很多蛋白,血制品的浪费,都是无谓的,本该用在外伤,大手术的病人身上。
很多CRRT,抗生素,抗真菌使用都是无意义的,已经知道终点的治疗,不可能有奇迹,只是在等待残酷的时间。

应该说明的是:大多数做这样等待的病人,经济较为宽裕,有高的报销比例。那些经济上疲于奔命,捉襟见肘的患者和家属,选择起来会决绝和果断得多。这种治疗,有个无奈的名字:叫做潜在的过度治疗,它游走在合法合情合理的边缘线上,因为牵涉生死这一关,病人,家属,医生,医院,医保,法律各方都自认为情有可原,无可奈何,却消耗了大量的照片。


很触目惊心的数字是,维持的费用,每天平均需要4000元。ICU重症医学科的医生很多人对这件事很迷茫,美国有相关的专家共识,我也看过那个共识。
看了和没看一样,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本来以为是英语翻译的问题,找出原文来一看,还是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以为是自己英语水平的问题,待高人一解释,才发现,这是国情的问题,人家是法制社会,提出的流程,在国内连徒具形式都没有,何况照搬,根本是空中楼阁。不过这个共识还是让我肯定了一个事实:潜在过度治疗不是中国独有的货色。在医疗条件好,经济发达保障齐全的地方,才特别容易发生。
中国还不能说是一个“医疗条件好,经济发达的地方。”有时还会出现那样的状态:90岁的老爷子用着输血,蛋白,CRRT,高档抗生素等着过完春节“自动出院”。旁边脑膜炎的14岁少女,因为家里筹不出2万元救命钱,要拔除生命维持装置 “自动出院”。生命的“价格”如此悬殊,让医生心情黯淡。
你问我怎么办?
我只能告诉年轻的医生们,当你开输血申请的时候,想想那些无偿献血的年轻人,想想他们的热心和爱心。
★ 当你开具三线抗菌药物的时候,想想那些耐药菌的滋生,想想那些难治的致命性感染。
★当你决定要气管切开,要CRRT的时候,想想操作带来的痛,将带到病人生命的最后一刻,想想那个必要性。
我完全知道,那无法解决实际的困境,只能提醒我的伙伴们在选择治疗时再谨慎一点,再犹豫一会儿,再多谈几句,让家属再犹豫一会儿。
人生就是一列走向死亡的队伍。
ICU医生守在最后一关上,狙截那些插队的。我们的职责,是把插队的拉回来送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去,至于本来就已经排队到头的人们。我们该做的是:挥挥手,平静地说再见。
即将飘离枝头的银杏叶,已经完成了一生的美丽,沉静地目送壮丽的飘落,是对生命的尊重和缅怀。可惜,很多人都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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