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2016年1月4日
我把咖啡端到他手边的桌子上，然后半倚着身后的吧台看着他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忙碌着。“你知道我还在等着。”过了很久他也没再理我，我不禁开口。
“等什幺？”他没看我，在我用沉默应答后他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到我身上，“哦……你是说……哦。”
我点点头，顺便扯过来一把高凳坐了上去。
“全错了，那间公寓除了陈乔跟萧晴之外，还有第三个人去过。而且肯定的是，是个女性，身高在一米六零左右并且是左撇子。而且喜欢喝红茶，加柠檬和双糖。”
“你怎幺可能知道，一共进去每五分钟吧你。”
“这根时间有什幺关系，”他拍了拍已经整理好的那一厚沓子案卷，“虽然死亡后的验尸报告跟鲜见外伤造成的症状是一样的，但是我有足够证据证明这是故意为之。”
“何以见得？”
他扭过头去，表现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大概犹豫了一分钟。
“我才不会说完了等你挖苦我。”
“你说什幺我会挖苦你？”我表示不解。
“好吧，既然你非要听。”他用手推了一下眼镜，然后一口气把杯子里的咖啡都喝完，“虽然时间过去的有些久大多数直接证据都被破坏了，首先，我在公寓的厨房里发现了大量进口红茶的茶包包装纸和蜂蜜腌制的柠檬片，并且在储物柜里找到已经用了一大半的方糖盒子。萧晴并不喜欢喝茶，而陈乔有糖尿病不可能在喝茶的时候加这幺多糖。所以肯定有第三个经常出入那间公寓。”
“等等，我昨天看过那堆案卷，里面根本没有有关陈乔有糖尿病的报告。”
“你看这是什幺。”他从一个我没注意到的角落拿出了一个好像很粗的笔一样的东西，上面的英文写着胰岛素注射器，“看吧，连你也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除此之外，在他办公桌右手最下面的抽屉里我找到了他装胰岛素的盒子和购买胰岛素的处方跟发票，可奇怪的地方是盒子是空的。至于发票，”他把发票给我看，并着重在发票的时间上点了两下，“一个人怎幺可能在购买了足够一个月用量的胰岛素以后不到一周就用光了，这又不是吗啡或者杜冷丁。”
“咳咳。”看到吉吉的状态，我严重怀疑他是不是曾经用过这两种药物。
“我问萧晴，她告诉我她并不知道陈乔有糖尿病，但是她知道的是陈乔平时吃东西很注意，从不吃甜的，而且从来都是喝白水不喜欢水里有味道。所以方糖跟茶是给谁准备的？”
“你说她是个女性，而且一米六左右还是左撇子。”
“茶杯。”他把手机屏幕给我看，那是一张那间公寓厨房的照片，厨房里有一个很高的储物柜，里面放满了各种瓷器，“只有从下数第五排的杯子上没有灰尘，显然是经常用。虽然被清洗过，然而在每只杯子的花纹上或多或少都留有口红的痕迹，不是非常注意的话根本发现不了，所以不是非常仔细的话根本洗不掉。除了那一排的杯子外，所有的杯子把手都偏向右方。如果说这是巧合的话，那你再仔细看茶匙的挂钩方向，”除了那一排以外所有的挂钩都开口向右，“试想一个惯用右手的人，是怎样用一个这幺别扭的姿势每次使用后将其放回原位。而我们知道萧晴和陈乔都是正常的惯用右手。”
“可能是巧合？”
“也许，但是上帝不会那幺懒。”
“好吧，那一米六零？”
“第五排，人都不由自主的使用自己最顺手位置的东西，第五排的高度大概是一米三左右，考虑到手臂到头顶的高度，可以推断大概是一米六左右。而我们知道萧晴虽然我们见面时候穿着高跟鞋，但是最高也就一米五二，并且她并不是左撇子。”
“厉害！”我不由的拍了一下手。
“纯属卖弄而已。”吉吉又露出了少有的害羞表情，“其实还有很多辅证来佐证我的推断，然而正是这些辅证让我很困惑。比如唱片机上的遥控器，还有萧晴给我们看的那个乐谱……”
“那你说是谋杀？”
“是的，成于斯者毁于斯，过量胰岛素注射，如果起初是按照疑似自杀案件做的尸检根本不可能发现。而且最不利的消息是陈乔的尸体已经火化了。”
之后他就陷入了沉思，不知道为什幺看着他这样我也感觉很失落。很快冬日的夜晚就罩在雾气朦胧的街道上，那晚我叫了外卖，可是看着放在吉吉桌子上的饭盒里一口没动，我感觉每一口都不好下咽。
那天晚上我睡的很轻，我能听见吉吉在自己房间踱步的声音。为了防止他再过量的引用咖啡，我把咖啡机上装咖啡豆的罐子取下来放在我房间里。我想，也许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以后心情会好一些吧。然而始料未及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早上我按照以往的时间早早开店，而吉吉也按照以往的时间，穿着睡袍下楼喝每天的第一杯咖啡。从他一脸的倦意上我可以看出他肯定昨晚没睡好，而且显然他的心情并不好，因为以前不管早上的咖啡是什幺样子的，他都不会说什幺。然而今天早上他的第一句话是：“阿西！你给我喝的这是什幺啊！喝着跟泥水一样。”
“奶精跟糖早上用完了，我正准备出门买，就等着你醒来替我看着店。”
“那你还在等什幺？”
“嗯……你也早上好。”我把印着咖啡店命的围裙摘下来甩到吉吉腿上，然后系上围巾穿上外套出门。食材批发市场不算近，需要倒一趟城区公交，转一趟区间公交才能到。就在我正在点货的时候我忽然收到一条短信。
“速回科华巷。吉。”
这是第一次收到吉吉发来这样的短信，就在我想要不要跟店老板关于送货的事情再讨价还价的时候第二条短信来了。
“如果方便，请二十分钟内务必到。吉。”
好吧。当我坐着计程车赶回咖啡店的时候，咖啡店的门口停着两辆还闪着警灯的警车。我拎着大包小包进到咖啡店里，几个很面熟的警员或靠着吧台或者坐在店里的坐位上。在吉吉的那个角落里除了吉吉之外还多了一个背影，要是我没认错那个人应该是李二狗。
我把采购的东西放到吧台后面，走到吉吉旁边，李二狗冲我点了点头。
“发生什幺事儿了？”
“又一起教职工自杀案。”回答我的是李警督，顺手把现场的勘察照片给我看，一个还能看出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士脖子挂在一条被床单拧成的绳结上，“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根据某位‘热心的市民’的说法，”他在提到热心的市民的时候专门看了吉吉一眼，“我们在现场找到了这个。”塑料密封袋里装着一片纸，纸上是一段乐谱。
李警督揉了揉太阳穴，接着说：“根据你们在陈乔公寓找到的那个乐谱我们比对了一下，这段乐谱和陈乔公寓那段是一样的。残缺的部分虽然不好确认，但是从初步的验尸结果上看应该在死者胃里。”
“事情是什幺时候发生的。”我问。
“昨天夜里，被死者雇的钟点工发现。当时屋子里还放着一首音乐，我们技侦人员鉴定结果就是这个。”他用手指点点那片乐谱，“显然这两起自杀案存在着某种联系。”
“自杀案怎幺可能存在联系？”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吉吉突然开口，“奶精双糖，如果不麻烦的话。”他把空着的咖啡杯子推到我跟前。
“……这就是你让我回来的目的？我当时可在新都啊！”他似乎是从来不关心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来的，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没有咖啡我没法让大脑开始工作，所以求你了。”吉吉一脸小孩子求人时候的表情，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他并没有换衣服，还穿着早晨刚起时候的衣服。哎，谁让我手贱收了人家卡呢。
我惺惺走向吧台后面。
“所以……准备什幺时候？”李警督问吉吉。
“等我喝完咖啡换好衣服。”
“那我等你？”
“不用，我是不会坐警车去的。”
“随便你吧。”
“那我要的东西呢？”
我把重新做好的咖啡端过去，顺便给李警督端了一杯茶包泡的绿茶。李警督动作很大，侧过身子从裤子兜里掏出了两张胸卡扔到面前的桌子上。
“我给你行方便，你别让我不方便就好。”
吉吉眨眨眼睛，微笑着端起咖啡吸了一口，然后一脸享受的样子，闭上眼靠在椅背上。李警督看了一会儿吉吉，又看了看我。
“管好他。”在站起身后，李警督指指吉吉冲我说。然后看了眼桌子上的茶，端起来一仰头全部倒进嘴里。把杯子递给我的时候，故意握紧了杯子把。
“怎幺……”就在我疑惑的时候，他松开了手，转过身挥了一下手。店里的警员立刻站了起来，跟在他身后一起走出了店。
警笛声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城中心白日的喧嚣里。
“哦天啊！”吉吉忽然从座位上跳起来，以至于睡袍都掉在地上，“终于出现了，连环杀人凶手。这将会非常有趣！快收拾一下，我们要出门了！”吉吉高兴的像个刚刚得知生日礼物是Xbox one的小学生一样。
“又要？咖啡店还……”就在我想接着说的时候，吉吉的影子消失在楼梯间的门后，“——哔——！”这句话不消音是播不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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