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原唯物主义提纲（15）执着、破执着、破破执着

2015-12-10 19:00:22 | 来源：新浪微博 | 投稿：中科大胡不归 | 编辑：小柯

原标题：还原唯物主义提纲（15）执着、破执着、破破执着

作者：@中科大胡不归

【作者按：《还原唯物主义提纲》是我2000年读博士时写的系列文章，以Bugui_Hu之名发在科大瀚海星云BBS精品书屋版，内容是我基于自然科学对哲学的思考，包括哲学与科学的关系、决定论与还原论的种种微妙之处、证明与劝导、人生的意义等。最近在微博上见到网友争论学哲学应该如何读书，抚今追昔，感到当时的想法仍有参考价值，所以在这里重新发出，以飨同好。时光如水，转眼已十五年矣！第14篇见http://weibo.com/p/1001603916297158193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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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家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造世界。

——马克思（1818－1883）（《关于费尔巴哈的纲领》）

生存还是毁灭？任何答案都既不能证明，也不能证实。我能说的只是：如
果你决定立刻就死，事情很简单，我们最多讨论一下什幺方式；如果你决定暂
时活下去，无数的麻烦就来了。

活下去的原因有很多种：亲朋、兴趣、责任，当然最常见的是不为什幺，好死不如赖活着。有一种，可算是责任类吧，是这样的思路：“死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死而取义者也；生我所恶也，不义亦我所恶也，二者不可得兼，舍不义而取生者也。”我看鲁迅正是这样的。如果你感到苦闷难当，可以往这个方向想想。

要活下去了，怎幺活呢？如上所述，坚持违反科学的信念的价值标准是不可取的，否则将或者局限于自己的无知（在不知道相应的科学知识的情况下），或者陷入对自己的不真诚（在明知相应的科学知识但执意欺骗自己的情况下）。那幺，只要举出一些重要的科学知识，就可以淘汰许多种价值标准。这些知识包括：人总是要死的（至少在可以预见的将来是这样）；世界的运转有非人力可以改变的规律；包括意识在内的各种物质现象服从统一的物理规律；没有神存在的证据，历史反而强烈地暗示神并不存在；人是从猿进化来的；时间不能倒流；地球终将变得不适合人类居住；宇宙很可能在空间上是有限的，在时间上是有开始的；存在非欧几何；存在不可判定的命题。此外历史知识也多多益善，例如历史上长期的因果关系往往超出当事人的预料；原本先进的力量常逐渐落伍于时代潮流；各国在现代化的过程中都经历种种磨难，现代化的目标是市场经济。

但是这些都不足以完全确定一套伦理体系。哲学不是自足的，它的大部分内容既不能脱离科学，也不能脱离现实生活。正如马克思所言：哲学家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造世界。这样问题似乎就简单多了，我只需要把我认为世界应该怎幺改造说出来就是了：求知，自由，民主，平等，奋斗。为什幺要这样，固然可以进行大量的论证，但我同意罗素的观念，在这个问题上终归不能完全摆脱感情因素，而那些论证大家都听说过，所以也无庸赘言。

值得注意的只有一点，就是这些是在明知人皆有死而且人类亦难免而且物理规律决定了人的行动的条件下自觉选择的。一个科学知识不足或者没有哲学思考的人，往往有一些违背科学的错觉，如“世界的运行是有目的的”、“我的自由意志超越任何规律”，或者“我死后灵魂还会存在”、“人类会永远存在下去”。这种状态，借用佛教的术语，可称为“执着”。科学和哲学会打破执着，以至会使有些人感到科学无法接受。但更多的人在接受了科学的结论之后，感到陷入了意义的危机：我们既然只是一群粒子，按照物理规律运动，我们的后代也不会无限延续下去，我们的生存还有什幺意义呢？

虽然我们的努力看来终将被抹去，但至少在人类继续存在的很长时间里仍然具有意义；而既然最终是湮灭，所以也就既没有努力向前的“理由”，也没有随波逐流的“理由”，——那幺还是努力向前吧；顽固势力妄图把历史固定在现时，他们的努力是更加荒诞的，何不舍死和不义斗争。虽然我们的努力是由物理规律决定，但这并不成为消极无为的理由，因为将来仍然是难以预知的。如此，我们可以镇定的态度直面必将来临的结局，不失尊严。

能理解这些的人，可以象李敖所说的大人物那样：“先把自己变成虚妄，虚妄过后，一无可恋、一无可惜，然后再回过头来，把妄成真，这才是正解。从出世以后，再回到入世，就是从‘看破红尘’以后，再回到红尘，这时候，这种境界的人，真所谓目中有身、心中无身。他努力救世，可是不在乎得失，他的进退疾徐，从容无比。”（《北京法源寺》）加谬（《鼠疫》）、拉姆塞和王安石也表达过类似的意思。

知道道德不可证明的人，可能不受道德约束，但更可能持比一般人更强烈的道德立场，因为他们知道谁也不能证明他们错了，而他们的对手却常常是虚伪而无知的。

最后让我们引用一段格言。虽然几乎人人都知道这段格言，但现在它具有了新的意义：

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时，不会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碌碌无为而愧疚。这样，在临死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已把自己的整个生活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解放而奋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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