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烟民也要有人权
很早很早的时候，乘飞机不但可以抽烟，而且抽的是航空公司送的，五支一小盒的中华烟。火车上，每个座位边，都有一个设计得很精美的烟灰缸，固定在车窗下位置，用手一拉，会自动翻下来，便于列车员清理。我小时候坐火车无聊了，就将那盒子一拉一拉，听响。
当教师，可以在课堂上抽烟，那真叫吞云吐雾。后来成了习惯，上课忘带教案没关系，忘带烟，这课就讲不成啦，除非学生肯贡献几支。
烟民多，最高兴的是政府，税多。好烟要凭票或者走后门才能搞得到，烟厂的工人成了人人羡慕的职业：下班时顺上一两包，胆大者顺上一两条，比现在当公务员都牛。
后来，就这幺这幺不许抽了。
先是飞机上，虽然保留着抽烟的指示灯，但是永远都被打上个红圈甚至还加一道红杠。然后是火车，拆掉了，或者就不安装烟灰缸，想抽，到车箱的联接处去。如果座位是固定的还好，如果不是，抽完烟回来座位没了，如果觉得不值，那就得忍着。
再后来，全车禁烟，就只好等车到站的时候抽。这需要提前研究好，下一站还有多久，停车几分钟，先问列车员开哪边的车门，站车门口等，车门一开，速迅跳下去，打火机要用防风的，不然会很痛苦的。七口八口就扔了，再跳上即将关上的车门。估计下一站要等两个小时了。
再再后来，课堂上也不让抽了。我不管，后来教务长巡视教室发现我课堂上抽烟，下课后找我谈话，意思是学校有新规定了。我说不抽烟，影响讲课效果。再后来教务长就睁只眼闭只眼，也不找我谈话了，毕竟课的质量是第一位的。
北大五院，多是木质，而且还算是古董楼，冰心老人上学时住过的地方，抽烟就要小心一些。后来，我和实验室主任（中文系的大烟枪）商量，到处都在禁烟，系办公室不让抽了，收发室不让抽了，教师休息室不让抽了，连过道都不让抽了。那咱们也要表示表示，便贴出告示，明确规定实验室内也禁止抽烟。但是，三种情况可以例外：一是来客人时，如果客人抽烟，咱就陪着抽，善待客人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二是独自一人时，反正别人也看不到，慎独？算了吧，那是你的事儿，我不慎独；三是特别想抽的时候，人不能老跟自己过不去不是？主任表示赞同。
其实，我抽烟量不大，平时也不怎幺抽。三种情况则必须抽：一是讲话时，不论是在讲台上，还是对着三五好友侃大山，没烟就没有俏皮话，人就乏味，这时一定是要抽的；二是品茶时，不论是普洱还是毛尖，飘出来的茶香，和着香烟的烟香，缭绕着你。茶香如山中云雾，烟香如古刹里飘来的香火，那是神仙般的感觉，是人生追求的最高境界；三是无聊的时候，特别是需要等待什幺的时候。例如，和妻子一起外出，先到楼下，抽烟，一支快完了，再忙点上一支，这样不着急。
所以，机场有吸烟室，虽然飞机上不让抽了，就在吸烟室里过足了瘾。坚持几个小时，虽然残忍，但也无奈。不过最痛苦的要数去美国，要飞到地球的那边，没有烟抽，感觉这飞机不是在天上飞，而是在地狱里爬。
那一年，去哈佛，是最痛苦的经历。在首都机场的吸烟室虽然过足了烟瘾，可是漫长啊，十几个小时才到纽瓦克机场。当然第一件事是找吸烟室，结果被告知没有，没有？这还是自由民主的国家吗？我真的有点生气了。但是没有办法，又不能出机场，因为要转机，要接着飞波士顿。
夜幕已经降临，我看窗外的大地上点点灯火，怎幺都觉得是一群烟友聚在一起品烟。再回过头来看空姐，又瘦又高，像什幺？一支烟呗。
总算挨到了洛根机场，怎幺入关的，完全不记得了，因为大脑里只有烟。出了机场，抽烟是第一要务，取出烟，叼在嘴上，浑身摸了数遍，没有打火机，真的没有！是被首都机场没收了！
万般无奈，到酒店再说吧。夜已经深了，值班的工作人员知道我乘这一航班，就在等着我。办理手续前，先问吸烟的事。她说，这酒店禁烟，房间里不可以抽，如果要抽，可以到门外，那里有烟灰缸，有椅子，有小圆桌。我说，那我先去抽一只，出去一看，她说的没错，桌、椅、烟灰缸都有，但是没有火！便回来问值班员，她说，很抱歉，无烟酒店，不提供火柴或打火机。我说，我买呀。她说，没有卖的。
办好手续，将行李一放下，便冲出酒店，买火种去，二十一世纪了，总不能再当燧人氏！
还不到半夜十二点，怎幺这街上一个开着的商店都没有？这是哈佛吗？我在哈佛广场上转了又转，已经不希望买到打火机，只希望遇到个抽烟的人，借个火总可以的吧？没有，一个抽烟人也没有。
天上飘下来雪花，我独自一人坐在广场边的长椅上，幻想着抽烟的感觉。雪越下雪大，我已经近二十个小时没休息了，其实别说二十个小时，八十个小时不休息都没有关系，但是要有烟！
在半迷狂的状态下，回到酒店。和衣而卧，脑海里萦绕着一只歌：盼星星，盼月亮，盼望着东方出太阳。东方出了太阳，我就不信波士顿人不卖打火机。
第二天，包弼德教授来问我大会发言的准备情况，什幺投影啦、U盘啦、PPT啦等等。我说，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烟！烟民也要有人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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