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经历的最漫长的那一夜

2015-11-18 21:40:25 | 来源：新浪微博 | 投稿：我是Viki王 | 编辑：小柯

原标题：你所经历的最漫长的那一夜

你所经历的最漫长的那一夜

文/蔡骏

　　@蔡骏：#最漫长的那一夜# 你有过在深夜街头独行的经历吗？你有过在黑夜里做过的最疯狂的事吗？你有过在后半夜哭成狗的时刻吗？你有过在午夜出租车上听说过最诡谲的故事吗？你有过在……请告诉我——你所经历过的最漫长的那一夜。

　　这是我在七月的一条微博，不久冒出了上千条评论，随便摘了几条——

　　“6月13日狼狈来到西安的那个晚上，浑身发抖，想死，剖腹产第四个月，身体不好，走几步就得歇。没处落脚，就带了50元钱，给三个同学打电话，只有一个接了。在医院工作，当晚值班。我躺在护士值班室，哭，骂，睡不着。害怕，恐惧，绝望，迷茫，我没家了，没孩子了！！没工作没钱没处住，一切该怎幺办？”

　　“因为他的虚无缥缈的一句话，旅途中我离开伙伴赶夜车去他的城市。四个小时的车程，说长不长。路上接到他的电话，以为他会来接我，可惜并没有。深夜到达陌生的城市，一个人打车前往酒店，以为不会有更悲凉的事情了，结果房间窗外躲着一个男人偷窥被我发现，那一下子真的是吓到了不行。终于没出息的哭了。”

　　“在一起六年、一直觉得很爱我的他和别的女人睡了、各种欺骗我和别人藕断丝连、那段时间我整个人都颓了、舍不得不敢相信、跑到他学校找他、他带我去学校外面找个宾馆住下、前台的老板娘说前几天他刚来开过房、所以又给我开了同一间房间、他就走了、我躺在他和别的女人翻滚过的床上、睁着眼睛流了一夜的泪”

　　“最漫长的那一夜的白天我知道自己怀孕了给他发短信我在**等你然而他当天天没来得及黑之前在还没有知道我们已经有了小生命之前就彻底从我的世界消失了她找到我抱着我说乖摸摸头我说他不见了她说他走了我哭的稀里哗啦我说不会的他今晚还会来赴约他一定来的那一夜之后我想我大概是把余生的眼泪都挥霍完了吧”

　以上，都是记忆。

　　评论里将近一半说的是失恋，原因各不相同：男朋友或老公劈腿，女朋友提出分手，异地恋无疾而终，表白失败……还有一百条说到亲人离世，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似乎没有看到兄弟姐妹，因为我们这一代多为独生子女。此外就是各种意外事件，比如高速公路车祸、汶川地震被困废墟一夜，还有人提到好友死于去年马航空难（我的粉们确实多灾多难）。还有的看似无关痛痒，分为毕业狂欢、打工奇遇、旅途长夜、灵异体验等等，对当事人而言却是毕生难忘。有人提到生孩子的疼痛，特别是麻药过去醒来后的一夜。我虽不是女人，但对此确信无疑。

　　有人说，自己一辈子顺顺利利，平平淡淡，没有经历过最漫长的那一夜。但你错了，每个人出生时，妈妈都会经历最漫长的那一夜，不是吗？

　　那幺我所经历过的最漫长的那一夜是什幺？

　　我学过画画。读小学就开始了，很简单的素描和水彩，当中停过几年。初一，我在学校图书馆借了《希特勒秘史》和《第三帝国的兴亡》——青年希特勒漂在奥匈帝国首都维也纳，作为农民工，梦想是画家，考过维也纳美术学院，学院说他的画虽然准确，但缺乏艺术性，更适合报考建筑学院。如果维也纳美术学院招收了这个孤苦伶仃的年轻人，还会有第二次世界大战吗？而我向往的是上海美专，刘海粟开创的学校，中国最早画人体模特的地方——某种程度也是向往这个。我买了许多教科书和素描铅笔，从HB到12B。我爸帮我背了个石膏像回家——那是个长发飘扬的外国老头，名叫《马赛曲》，法国雕塑家吕德在1836年的作品，原作是高浮雕在巴黎凯旋门上。我画了一个学期，差不多每天画一幅，没有任何老师指导。我每次都有进步，最后画到以假乱真，就是你们看到过的那种素描，乍看以为是黑白照片。我去美术学院报了名。专业考试的前一夜，无比漫长。我害怕失败，自己只是个三脚猫，人家都是拜师学艺了多少年，根本比不过啊。天亮时分，我根本没有出门去考场，连尝试一下的勇气都没有，轻易放弃了我的画家梦。后来，我一直在想啊，如果那天，真的去参加了考试，结果会怎样？老实说，按照科学，以我的基本功，几乎肯定要被退货。但至少让我彻底死心，不用为了怯懦而后悔。

　　还好，命运垂青于我，画家梦破灭了，作家梦却成功了，或者说成功了一小半。

　　二零零八年。那年的二月有29天。中国发生许多大事：雪灾、大地震、洪水、奥运会。过年前，我去了趟尼泊尔。有一夜在博卡拉，费瓦湖畔，住在山顶的酒店。海拔两千多米，四周全是悬崖绝壁，只有条小路通达山巅。独自走入酒店花园，空气寒冷，极目远眺，黑夜清澈，层层叠叠的山峦，月光下各自陡峭。走到花园边上，扶着栏杆俯瞰，一步之遥，万丈深渊，稍不慎就粉身碎骨。近处有瀑布轰鸣，忽远忽近，山谷布满水汽，浓雾缭绕。环绕酒店外围，尽是绝险山崖，偶有山花黑暗中孤独绽开，自生自灭，管它谁人来嗅？那一夜，我用前台的固定电话，跟某人打了两个钟头国际长途，花光了身上一千多美元现金。今年，尼泊尔大地震。而我去过的很多地方，至今还保留照片的古迹，已是一片废墟瓦砾。

　　我这个人啊，虽然从没人当面说过，但他们肯定觉得我古怪。我呈现在他人面前，都是极度理性的那一面。从不开玩笑，一本正经，坚不可摧，固执刻板，泰山崩于前而面不变。

　　可谁都不知道，我是个感性与理性同样强大的人。当我感性的时候，嬉笑怒骂，唱歌跳舞，偶尔掉眼泪，却只有自己才能看到——就像绝对不能让主人察觉的玩具总动员。

　　就在前些天，接连不断的噩梦中，出现各种各样的人，甚至三年前走失的狗。那是一条巧克力色的中国骨嘴沙皮犬，曾陪伴过我长达十二年。它蹲在床前，眼神无辜地看着我。当我惊喜地抚摸它的脑袋，才意识到它早已不见了，梦中失声痛哭。

　　我哭醒了。

　　刚好子夜零点，想想刚才所见一切，必然是犬的托梦。三年前，暮年的它走失了，生死不明，今夜怕是已不在此世间了吧。

　　人前是木偶，人后是猫狗——随便给自己想了条金句，不错吧？这是只有我能给我做出的评价。

　　不好意思，写这篇文章的今天，我在早上八点起床，打开电脑听小虎队，然后循环播放《祝你一路顺风》，直至半夜写到这里，半路哭得稀里哗啦。

　　好吧，最漫长的那一夜，我必然是有过的，而且还不少呢。可惜，并非本文所述的这些。

　　你所经历过的最漫长的那一夜——我想你永远不会告诉我。我也永远不会告诉你。

　　这是我们心里的秘密约定，拉钩，上吊，一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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