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结
2015-11-17 20:45:16 | 来源:新浪微博 | 投稿:沈七香 | 编辑:小柯

原标题:了结

一个简单的故事

2013.7.24

旅行从不可思议的晴天开始

与舟山那场短暂的交集发生的颇为偶然。

如果你问我三年前的夏天,残留在记忆里可以称之为坐标的东西是什幺,三年前的我会不假思索地回答,是大学毕业临近散场的最后一次班级聚会上,我暗恋了四年的男生在局外人的欢呼局内人的拥簇下,向自己的女友求婚成功。

打击来得突然,于是这场聚会之于我,渐渐演变成了推杯换盏的过程。因着酒精的作用,如何接受同学朱亚江不日一道去他家乡舟山的邀请,他后来也未替我解答。

虽然接受得仓促,但真正启程时我在心底已做了充分考量。那时正直七月初,我正式告别学生时代,新工作的入职凑巧推迟至九月,坚持一年多的实习既让人疲累也带来不少收入。从小生长在北方,和江一直在北京读书,对于南方有迫切向往。江盛情难却,一直在向我描述舟山的美。

所以上述那个问题如果改做一年前的我回答,那一定是在宁波下飞机的当日下午,转乘汽车前往目的地接近两个小时的途中看到的一切。江说无论如何也要与我坐车前往,这样才能窥得舟山的精华。

舟山更为恰当的称呼当是舟山群岛,它位于浙江省的东方,由一千多个岛屿组成。在搜看资料前我对这个地方可算一无所知,甚至连名字都闻所未闻。直至后来,即便时光允我游历了更多美景,我仍旧认为那里是中国最浪漫的地方。

汽车驶入从宁波境内延伸出的甬舟高速,不多久便见了海。那天天很蓝,云低得仿佛可以和海相连。

再然后车子仿佛在一座大桥上开了很久,江说这是连接宁波与舟山的金塘大桥,自此之后我们就告别内陆,如若再踏上土地,那便是岛。而舟山便是一座岛接着另一座岛,依靠跨海大桥或船只勾连。

那我们的目的地是哪里?朱家尖,江回答。于是我打趣问,是不是只要嫁进姓朱的人家,就有机会做岛主夫人了?

是啊,你只要嫁给我就好了。

可天气是说变脸就变脸的孩子

在舟山之前对于岛屿的概念一直停留在鼓浪屿,与内陆虽独立开来却一眼就能望见隔岸,所以会多了一份踏实的依存感。可舟山的岛屿间更像各自互不相干的大人,登高之后才能眺望到一些若有似无的轮廓,却始终无法明确辨认或唤出它们的名字。

朱家尖是舟山第五大岛屿,如若需要比对,它约摸是鼓浪屿的四十倍。这里坐落有舟山唯一的机场。江把我安置在他亲戚开办的民宿里,倚靠乌石塘这一景点。

周日已是住宿淡季,本打算晚饭后再回返的游客听到收音机里的暴雨预警立即踏上了归程。果然,天空不一会儿就从晴空万里变成乌云压顶。

天气预报也太准了吧,就在我感叹的空当,江和暴雨一起如约而至。这世上再没有比临窗听雨再搭配美味海鲜更惬意的事了。

后来的几天雨几乎就未中断过,仿佛初见的碧海蓝天只是梦一场。被困在旅馆我就看舟山当地的新闻,偶尔和江的亲戚陈阿姨聊天。

于是得知当地的居民几乎每家都有船只定期出海捕鱼,所以对天气预报的依赖程度可想而知。但每年的六月到九月是政府规定的休渔期,这时候市面上的海鲜基本是养殖或冻藏,可价格往往飙升一倍。

陈阿姨还偷偷向我探听过跟江的关系。除去同学这一层,我和江四年来的交流屈指可数,倒是这些天来单独的相处让我们变得亲密。

那时我沉浸在自己单相思的失恋中,急切想靠一场长久的旅行与过去告别。而旅行会具备这等功效的原委,那时的我大概也只是道听途说。

离开舟山后这些许年我才渐渐明白,自我编排的时间节点状似可以切割过去与当下,但过去并非是靠仪式告别。

过去,是在认真感受每一个当下时就已经告别。

若摸透了它的脾气也应对自如

大青山和十里金沙是着名景点,如果“十一黄金周”恰巧还在,就可以赶上朱家尖最具盛名的国际沙雕节。

因着时间充裕,我也着实未以游客自居,江和我的行程完全是依着心情而定。当然伞是出门必备品,天气预报更要随时收听。

岛上没有公共交通,居民们赚钱的方式之一是用自家交通工具帮游客代步。江经常骑着家里的小摩托带我绕着岛兜风,入眼即是海,空气混着柔柔的潮湿,被大海包围或孤立的感触此时体会得最为深刻。

步行也不赖,等太阳稍稍落山,若是晴天我们便趴在石桥边上等通红的晚霞烧透半边天,四周只有蝉鸣或虫儿叫。若是下雨不妨撑伞等片刻,不出意外等一朵云过去,天气便恢复如常。

时间在舟山似乎变得特别慢。这里没有都市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生活全被质朴的自然代替。这里也没有夜,由于缺乏路灯,等太阳完全隐退于海平面后,外面便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那天和江坐在乌石塘闻名的大片鹅卵石上,我对他说,真羡慕你,有这样的家乡当避风港。鹅卵石经过海水的冲刷亮蹭蹭地泛着光。他望着海水直发笑,我暗自思忖,他大概是对周遭此类早就习以为常了。

即便是周末,游人也只有三三两两。海与天照旧碧蓝,几艘渔船懒散得点缀在岸边,抬眼可以瞥见或远或近几座岛的踪影。由于是海岸线的军事重地,偶尔会有些穿着制服的海军来来往往。

江转头与我对视。这是我第一次细细打量朱亚江。他浓眉大眼,鼻梁不算挺,嘴唇微厚,皮肤略黑,身形高大。他很幽默,总能把我逗笑,轻松,像自带光亮。

自从我记事起,这里就没怎幺变过。江缓缓说道,但与你一起好像觉得一切又新鲜了。所以你说究竟是风景重要,还是陪伴看风景的人重要呢。

这个问题在那以后的三年间,一有空闲我就会思量。包括那场暗恋是如何变得云淡风轻、相处快乐的魔力究竟足以支撑几个分离的日夜、或者究竟什幺才是爱。但似乎这些问题都不具备标准答案,但,我想,痛苦的不是爱,纠结的不是爱,负累的也终究不是爱吧。

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想带你来看看我从小生活的地方了。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我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暴雨是家常便饭但也要小心台风

在朱家尖的蜈蚣峙码头搭乘客船去普陀山是在十天之后。

普陀山并非山,而是一座岛。其坐落于神秘的北纬三十度,四面环海,素有“海天佛国”之称。南海观音受信徒朝拜,寺庙香火鼎盛。

游览普济寺门前的大片荷花池时暴雨来得突然,大批游客只得在寺庙的房檐下避雨。熙攘人潮登时被汇聚,江说倘若到了周末,这里便是周边省市居民的后花园。

如若对宗教有信仰,我会更爱那里也不一定。但此刻的记忆却只停留在细软的沙,绵长的海岸线,我和江坐在只有零散人群的空旷海滩,静静听海水有节奏拍打岸边的回响。

那天江沉默得出奇。后来我才明白,他在一个最适合倾谈心事的时机选择绝口不提,也不过就是早已将我看穿。

第十七天时我独自坐船去了金庸先生笔下的桃花岛。桃花峪里桃花寨,桃花寨里桃花坞。射雕影视城里的人工痕迹一览无余,曾在电视剧里反复出现的壮阔背景当我身临其境时却发现它们格外小气。而登上舟山第一高峰安期峰后,我接到江的电话。

你不知道台风预警幺?谁准许你单独行动?总之如果还有船你马上回来。混着风声我听出江语气中的急切和恼怒。

船所幸还有,可回程的颠簸差点让我把胃掏空。江已经带着雨披赶来码头接我,没多久广播里就传来海面全线封航的消息。

雨再加之大风,回到家里我俩形容早就狼狈不堪。锁紧门窗之后的呼啸声仿佛仍旧能穿堂而过。换好衣服后江的目光一直追随我,似乎渴望说些什幺,最后却只是叹气,走过来拨弄我前额湿漉的碎发。我知他仍旧残留的些许怒气也不是责备,只是在担忧。

此时我大概泄了气,回望他许久,一张口发声竟有颤抖。你打来电话的时候......我一个人站在山顶,那时我有些想你。江猛然一愣。我继而鼓足勇气握了他的手。

在漫长的寂静之后,江终于有了动作。他跨步向前,将额头与我相抵,轻声说道,我们一起去东极吧。

也无风雨也无晴

可是在往后的岁月中,我的人生不曾有过东极。那一个月我们有嵊泗,有岱山,有定海,但不曾有那个每天只有一班船前往,路途两个多小时的祖国最东方东极。

所以如果你问我,三年前的夏天残留在记忆里可以称之为坐标的东西是什幺,两年前的我一定会回答,是在那个又破又小的机场大厅,由于回京仓促,我和一个男孩子没有好好道别。

离开舟山的一年后,在报纸的不显眼处有一则新闻,出于对那个地名的敏感,我一眼就捕捉到了“国务院正式批准设立浙江舟山群岛新区”这样的标题。

但那意味着什幺呢。意味着更多的人造景点、商业化、异乡人,还是便捷的公路、大桥、码头。可朱家尖还能数十年不变幺,海景沙滩还美丽依旧幺,我们未曾抵达的地方还能是它当初的模样幺。

任时光一年又一年匆匆,对于一直在上海工作的朱亚江,我的记忆终究开始模糊。再后来,模糊的是我去过的地方。再再后来是约定。

再后来是我在一个人的怀里哭着说,谢谢你,这段日子我真的很快乐。

可惜快乐也不是爱呢。那个人这样对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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