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归海丝心语（2）韩愈与大颠：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

2015-11-14 20:45:22 | 来源：新浪微博 | 投稿：永远的自由战士 | 编辑：小柯

原标题：胡不归海丝心语（2）韩愈与大颠：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

作者：@中科大胡不归

潮州有许多地方以“韩”为名，如韩江、韩山、韩木，都是为了纪念韩愈。819年，韩愈因谏迎佛骨，被贬为潮州刺史。上任8个月后，唐宪宗想起韩愈的好处，把他转任为袁州刺史。虽然只有短短的8个月时间，但韩愈为潮州造福众多：治理鳄鱼，解放奴隶，延师兴学，关心农桑……因此潮州人万世感念韩愈，“一片江山尽姓韩”可见景仰之诚。在韩文公祠，对韩愈的业绩和后人对他的推崇有大量的描述。

韩愈一片忠心却被贬谪，在赴潮州的路上又有12岁的幼女去世，但他不因个人和家庭的不幸而消极怠政，积极为民造福，确实十分伟大，人民也永远怀念他。然而从更高的视角看，这种论述还比较狭窄，没有揭示背后更宏大的问题：文明的冲突。

中国文明原本是以儒家为主体，道家、法家、墨家等为重要补充的。儒家积极用世，自强不息，以人为本，尊师重道，因材施教；道家思想深邃，飘逸出尘；法家厉行法治，富国强兵；墨家兼爱天下，摩顶放踵。从现在的观点看，这个组合是相当不错的，既有终极关怀，又有实践精神，在出世与入世、物质与精神、思想与行动之间保持了健康的平衡。但是有一个严重的缺点，基本上也只有这一个严重的缺点，就是没有发展出科学，以逻辑和实验为基础的现代科学。

可是古人没有我们现在的视野。当佛教传入中国时，他们被其中繁复而唯心的形而上学吸引，以为中国文明需要向印度学这个。其实宗教的哲学越精妙，对科学的阻碍就越大。深厚的宗教传统是印度发展的重大障碍，到了现在尤其明显。有人说印度人虽然穷但幸福感很高，实际上这正说明他们连改进的动力都没有，麻木不仁。我问过一位印度同学对印度的未来怎幺看，他说大部分印度人太愚昧了，连努力追求更好的生活都不知道，印度的未来很黑暗——这是他的原话！

到唐宪宗迎佛骨时，宗教狂热已经发展到很严重的程度，“有竭产充施者，有燃香臂顶供养者”。寺庙享有免税、田地、女婢、奴隶等特权，社会财富向佛寺极大集中，“十分天下财，而佛有七八”，严重影响社会经济的发展。如果放任佛教鹊巢鸠占下去，中国就可能成为印度、泰国、缅甸、柬埔寨那样的国家，迷信当道，弱不禁风。

韩愈以高度的社会责任感，旗帜鲜明地劝说皇帝销毁佛骨，“断天下之疑，绝后代之惑。使天下之人，知大圣人之所作为，出于寻常万万也，岂不盛哉！岂不快哉！佛如有灵，能作祸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天鉴临，臣不怨悔。”当然，这个建议是矫枉过正的。佛教传入前上古的帝王活得长，后来信佛的帝王反而短命，韩愈的这个论据也十分搞笑，而且激怒了皇帝，差点断送性命。不过在历史的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维护本土文明，这种自觉堪称大智大勇。这才是谏迎佛骨事件的基本面。

有趣的是，韩愈到潮州后，和当地的高僧大颠和尚结为好友，多次往来。韩愈调任袁州刺史，临行前，到灵山寺与大颠告别，两人晤谈甚久。88岁高龄的大颠亲自送韩愈至山门，依依惜别之际韩愈脱下官服相赠。大颠和尚一直将韩愈的官服带在身边，直至圆寂。后人在赠衣处建“留衣亭”纪念。

《西游记》有一种续书《后西游记》，说的就是唐僧取得真经后，还缺“真解”，狡僧只以善恶果报向大众骗取供养，令佛教蒙尘。只有大颠和尚清静无为，不同流俗。大颠与被贬潮州的韩愈相交后，发愿出山。后来在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的后人孙小圣、猪一戒、沙弥的帮助下，终于上得灵山，取得真解。

由此可见，韩愈并不排斥佛教徒，大颠也并不排斥孔子信徒。只要双方各明界限，“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还是可以作朋友的，而且是很好的朋友。这个界限就是，儒家思想仍然居于主体地位，佛教作为有限的补充。只要有限，就可以有益。如果像癌细胞一样无限扩大，就会有害了。

韩愈卒于824年。21年后，唐武宗会昌五年（845），“诏天下佛寺僧尼并勒归俗”。这是“三武灭佛”的第三次，前两次是北魏太武帝和北周武帝诏令灭佛。这次灭佛时间很短，到第二年五月，新上台的唐宣宗就“诏上京增置八寺，复度僧尼”。但这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对佛教造成严重打击，从此再不能重现当年盛况。韩愈的谏迎佛骨虽然在当时没有明显的效果，但为唐武宗灭佛作了舆论准备，多年之后终于破土而出，取得胜利。成功不必在我，志士仁人往往如此。

关键时刻需要有人仗义执言，说出难听的事实。人人都当好好先生，你好我好大家好，是要坏大事的。西方现在政治正确泛滥，已经达到讳疾忌医的程度，许多严肃问题都不能直面，更不用说解决了。在民主制度下，人口就是力量。西方内部穆斯林人口迅猛增长，使伊斯兰化成为明显的趋势。许多法国人都在讨论什幺时候出现第一个穆斯林总统了。掩耳盗铃的文化相对主义可能导致西方文明被和平取代，或者在拼死挣扎时爆发严重的冲突。无论哪一种，都将彻底颠覆现在的世界秩序。

美国政治学家塞缪尔·亨廷顿有一部名着《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是文明冲突论的经典。这个书名正是韩愈与大颠交往的写照。这其中最重要的历史经验教训，就是毛主席的格言：

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

（@刘仰老师有一条微博，和本文观点相同，值得摘抄：#海丝心语广东行# 韩文公祠不大。馆内介绍集中在韩愈为当地做好事，但这不是韩愈受重视的关键。韩愈的时代佛教是外来文化，在中国兴旺。如果没有韩愈，中国是否会变成泰、缅那样？韩愈前后有世俗帝王“灭佛”，韩愈等唐宋八大家解决了外来文化与本土文化的关系问题，此后，佛教在中国成为有益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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