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东|一个演员的思想反射弧
2015-10-03 23:25:27 | 来源:新浪微博 | 投稿:焱之姑娘 | 编辑:小柯

原标题:靳东|一个演员的思想反射弧

 
对演员来说,出戏后再说角色是很难的事儿。往好了说,还是往坏了说?最起码应该是往真处说。
靳东说他喜欢荣石(《箭在弦上》)和黄志雄(《温州一家人》),因为这两个角色有赤子的真。在我看来,荣石在那样匪夷所思的剧情里,有种罕见的沉稳;而黄志雄寥寥数笔,却给观众以最浓的孤独。而沉稳与孤独,也是靳东本人给我的印象。当然,他很丰富,是一种言之有物的丰富。
他很不同。与他聊天,你会觉得是在一个隐密的象牙塔里攀岩。说起戏剧,他是学术型的专家;聊起人生,他是单向度的深刻者。谈兴正酣时,他会析事辩理,甚至用词极其精准,不容偏颇,他会礼貌地纠正你,用温和的语调,但又全无散淡的、得过且过的意思。
靳东23岁进中戏,27岁毕业,是中央戏剧学院有史以来最老的新生。他上大一时,刘烨已经上大四,年龄比靳东还小。那时,校园里有人戏称靳东为“师弟哥哥”。
他爱读鲁讯、陈丹青,读老、庄、《金刚经》,所以有时会有一种忧愤和悲悯,但又很节制,克己。一度,靳东很寂寞,做为成千上万的演员之一,在还未得到认可的时候,他在博客里写孤独,在坚持的过程中,学着享受孤独。同时,他善于思考,大到国家历史,社会形态,自身情感,他像强迫症一样地去思考,他认为问题搁在那儿,不是解决之道。事实也证明,在娱乐圈非你即我的氛围中,不是通过妥协找一条中间的路可以行得通。所以,要想透了,想透了人才能通透,而通透会让自己的心胸更开阔。
他平时写繁体字,让人以为他食古不化;但他也玩哈雷、挎子,是个十足的机械控。看似动静差异极大的两件事,其实需要的是一种专注力。他说,车队每次在五环边集结,往怀柔密云一口气跑个二三百公里,驰聘的时候,大脑里不会想其他的事。就像他进了片场,就会把自己专注于人物身上,不容自己出戏一样。
12月1日,靳东拿到话剧界最高奖项“金狮奖”。在这之前,人们只知他出演的话剧《日出》、《惊天雷》,却少有人知道他每年要投入四五十万支持小剧场话剧,而三年一次的“金狮奖”旨在表彰为话剧事业做出贡献的人,对于他来说,也是实至名归。 靳东自述最怕一生沿着一条线 
我喜欢水到渠成,轻松的、自然的走一条路。你如果告诉我什么事是一定、必须做好的,恰恰相反我就一定做不好。
我在儿立之年后,回过头来看自己成长的道路,能走上这条路特别偶然。在中戏毕业前夕,我翻出当年记录的一些东西,有篇十九岁的日记,让我特别感触。当时的心境就是自己每天像站在十字路口,不知往哪个方向去走,不是不敢,而是真的不知道。其实在上大学前的五年我做过很多事,开过酒吧、纸厂、饭庄,等等,我那个酒吧的名字叫“燃情岁月”,根据一部电影的名字取的。即使尝试了这么多,这五年也一度让我以为是虚度了。
好在,我还是个善于思考总结的人。我知道,我很怕一生沿着一条线走,我应该去尝试各种不同的活法。就像如果一个角色从头到尾不变的性格,我也觉得很可怕,会让我对这份工作失去兴趣。
有一天,我在院里蹓跶,碰到一个在济南电视台工作的邻居,他问我最近在干嘛呢,我说没事啊,他问,你会演戏吗?
我迎来了人生的第一部戏,当时已拿了金鸡奖的岳红演女一号,我演男一号。很多年后我问为什么会找我这样从不知道演戏是什么的人来演,他们说,就是要让人看了不觉得在演戏,往那一站就是楚楚可怜,让人觉得心疼,他们要找的是人物基调是纯净。在这部戏的拍摄中,我用了不到一星期,把现场技术层面的东西都学会了。我恍然大悟,哦,原来拍戏是这样的。
随着拍摄进程的推进,在剧组同事的鼓励下,我的自信慢慢出来了。这时候就恍惚觉得,对演戏的兴趣还成。我在短暂的几个月里,活在另一个世界,按他人的人生轨迹活了一遍。往深处说,这个职业给我最大的兴趣,就是在有限的几十年里,可以活出超出常人几十倍的活法。这是我最真实的出发点,也是我对戏剧兴趣盎然的根本所在。
进入中戏之后,除了来自学术和专业的训练,我的价值观和人生观产生了一个很大的转变。我们那一届很多人,我是拍戏最多的学生,不敢说后无来者,但真的超过了很多前辈。我渐渐发现,对戏剧的感情就像对自己喜欢的物件一样,了如指掌的过程太好了,它让你一点点抽丝剥茧,一点点看到自己的内心。
中戏图书馆有全世界最全的戏剧丛书,我自己的借书卡不够,我常借同学的来用,有一年暑假,我读了六十多个剧本,现在不记得四年中读了多少名剧。读书的过程给我带来更多的思考,那些戏剧大师,已经不是戏剧家或文学家,他们可以说是一个哲学家,或是有自己鲜明哲学体系的戏剧家,戏剧对人性的思考应该远远超过戏剧的范畴。我觉得,一旦学校的氛围让学生上了瘾,那就不用教学了。
这时候我会想,《秋雨》是我的第一部电影,《母亲》是第一部电视剧,演得好或不好,不应该以是不是一个新人的视角来做为衡量方式。戏剧这个载体,它究竟要呈现什么,我更要想清楚。越往后走,我会力所能及地去做一些研究。戏剧讲得是专注力,随着年龄的成长专注力会越来越强,尤其是对于一身相伴的事情,更要方方面面考虑周详。 力所能及地做出点儿厚度来《温州一家人》的黄志雄,40来场戏的一个人物,说起来是在拍《箭在弦上》时制片人侯鸿亮请我来串几集。说到这儿我有点儿自豪,拍过高满堂老师两部戏,《闯关东》也是40多场。记得做客《艺术人生》时,记者让我聊聊跟萨日娜老师的关系,我说我就是去串戏的。后来高满堂老师说,我没费什么笔墨的角色,你给演得这么生动。这让我觉得,让人动心的一瞬其实是不容易捕捉的,技巧和经验对于我来说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我丝毫不认为这能打动观众,我依然用最古老和最笨的办法来诠释人物。
比如黄志雄,他从战场上回来,心灵被战争伤害和摧毁,他用酗酒来麻木自己。我演他的时候超级难过。那时我们剧组在欧洲的科西加岛,是地中海中间的一座岛屿。生活中的我是滴酒不沾,那几天我拎着酒瓶子,胡子拉碴、蓬头垢面的,穿个破军大衣走哪儿坐哪儿,就是很颓的感觉。我们制片主任说,靳老师,我再给你整条烟儿。其实我喝两口就晕,但这个人物抽闷烟,酗酒,必须进入一种专注的状态。有时候我独自坐在海边,映入眼帘的是那些沧桑的建筑,本身就有一种伤感,我就很想跳下去。其实这种进入人物的专注,留在画面里也就一瞬间,而把这一条演完,就像连着抽了一整包烟似的,有点犯恶心,很难过。
昨天我去打球碰到方子哥,他说,靳东啊,你是我偶像。不过,咱能不能不同一个发型出现在两部戏里?我说没办法啊。他说,那你就不能弄个中分吗?(笑)老爷子很可爱,他最近在追我的这两部戏,这让我也挺自豪的。
不过,虽然荣石也是我喜欢的角色,但我对《箭在弦上》这部戏本身不是很满意,昨天晚上我还在跟一个策划聊这部戏。我当时拿到剧本时说,这什么玩意啊?你们有没有一点知识和文化,背一篓箭可以杀一个日本中队?我考你们一个问题,你们知不知道一个小分队是多少人?知道他们的战斗力吗?他们的一个小分队曾经占领过八座县城。做戏要有一个可信度和知识基础,不然你就直接去拍那种玄幻的不着边际的戏。
但为什么又接了荣石呢?后来好几拨人来找我谈,很有诚意。但一码归一码,我说要是让我来演,丑话在先,我要荣石往真实了去走。结果,这个人物我自己加了七十场戏,一边拍一边写,把人物转变缺乏的衔接部分一一补足,有了人物变化的过程。
还有一个原因是,通过荣石我看到今天的社会现象。记得当年看《狼图腾》,我很喜欢这部小说,它写出狼文化和羊文化的区别。而国人几千年来津津乐道我们有极强的融合能力,这其实挺可怕的。而这个角色他本身的骨架好,他深谋远虑也好,苟且偷生也罢,被人误解也好,心里始终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把日本人赶出热河去。我想通了之后,开始武装自己,完成人物自身的起承转合。
好吧,现在这部戏在播地面,卖了1个亿左右,走哪儿都是收视冠军,我想这也许是时下市场的缩影吧。也有记者问我怎么看待这部戏,我说可能这部戏完全融合了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深圳电视剧频道的总监曾发短信给我,荣石是让我看下去的理由。我并不以此为豪。我曾跟编剧直言不讳地说,一年以后,我们拭目以待,别管现在收视多火,《箭在弦上》也不会留下什么。一部剧在故事好看的基础上,我们要力所能及地做出点厚度来。
这个行业需要一些人来坚守,在这个过程当中,一边看也要一边检讨自己,就像一个杯子,从不同角度看它有不同侧面。在现实生活中,在戏剧舞台,只要我站在上面,这舞台就是我的。所以我将来选戏的方向,还是更钟情于严肃、现实题材的戏。  
人要珍惜自己的语言,表演也是。通过每个角色来传递我对人性和情感的理解认知,或多或少已经做到了。接下来要想的是,在这个领域有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建设性的贡献,我不希望一生是虚度的。
本文刊登于2012.12《影视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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