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莫毛]半墨拂香10
半墨拂香（十）半分倩影照苔花（二）
“竟然连滴血认亲都搞明白了，真不亏是浩气盟培育出的接班人。换皮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你居然都能想得出来，甚至还接受了，你真是吾难得的知音。”
穆玄英手指一动，准确的捏住几根几近透明的丝线：“傀儡丝吗，想控制我？”
上次这人哄骗他莫雨杀人之事时，他失神下曾看见几点银光，当时以为是自己眼冒金星，可事后回想起来总觉得不对，向影哥讨教时正好知道了多年前唐门弃徒唐怀之一事。
唐门机关术天下无双，本也有傀儡一门，就因唐怀之尝试活人傀儡而被列为禁术。唐怀之当年杀了无数唐门弟子，最后成功把自己炼成了机关傀儡，号称不老不死。
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他的确做到了。然后穆玄英便想到了，人体的脏器或许可以靠着机关术运转，那么皮囊呢？
所谓的不老不死，实际上达成的只是不死，至于不老，似乎还要另算。
影哥也提到过，柳家被灭门前近二十年的时间，一直有一位毁容的门客时常光顾，这个人正是被他的亲舅舅，当时还是孩子的柳诺辞带回家的。
至此，事情便串了起来。这位门客光顾柳家不久后，被穆玄英的娘亲柳诺叶撞到了机密之事，大概是他在修理自己器官之类，随后柳诺叶被其操纵失去了记忆，然而他仍觉不够，便将柳诺叶推下悬崖。
十多年后，柳诺辞成年，唐怀之再次光顾，灭了柳家满门，换得了柳诺辞的皮囊。
这是唐怀之第一次换皮，许是经验不够出了差错，不到五年，皮肤竟开始出现排异反应，他不得不再次开始找寻皮囊。
然则天大地大，要找寻血液与他相合之人着实不易，何况他尚不知柳诺叶大难不死，还有了一个与柳诺辞极为相似的一个后代。
在扬州官道上撞见莫雨，大概只是个意外。但对唐怀之来讲，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莫雨在初见之下瞬间的错认，让他联想到了血液相合的可能性，于是他老老实实呆在莫雨身边，等待莫雨将他的下一任皮囊送上门。
若是莫雨哥哥知道这点，大概会愤怒，会愧疚，会接受不了吧。
唐怀之淡定的收回了傀儡丝，笑道：“你对你的莫雨哥哥可真是死心塌地，明明这么多证据指向他，你竟然还是一心一意要还他清白。”
“初衷的确是如此，”穆玄英坦然的承认了：“但老实说来事情的真相本来就是这样，不是你伪造证据就能改变的。”
“哈哈哈，明明他的一众忠心的下属都指认了他，他大概自己都认为自己是凶手吧，只有你兢兢业业的寻求真相。”
“我既然知道你曾试图改变我的记忆，更对我娘亲的记忆动过手脚，自然就能联想到别的。”在与莫雨对质的那个晚上，就是因为白日里受到了些许影响，他满脑都是被灌输的柳家的惨象，有些恍惚才会在莫雨忽然靠近时，下意识想要拔剑。
“莫雨哥哥对安阳之事毫无印象，是因为他当时躲在山林中，压根就没出来过。而所谓下属的指认，根本就是你伪造的。”
唐怀之挑了挑眉，示意穆玄英继续。
“证据就是，同是陪同莫雨哥哥南下但现在不在扬州的莫菲姑娘，就没有莫雨哥哥站在柳家后门手上在滴血的这种印象。而被你篡改过记忆的采薇姑娘，印象中也只有那么一个画面。邻里有没有出来救火救人，柳家宅邸周围的模样，她完全说不出来！”
穆玄英义正言辞道：“因为她根本就没经历过这件事。雨哥虽然五年前路过过安阳县，但具体时间根本不一定与柳家灭门之事对的上。你想编造事实离间我和雨哥，然而却是漏洞百出。”
唐怀之拍了拍手：“真是精彩的推理，吾甘拜下风。”
“前因后果我都说清楚了，你可有什么冤屈？”
唐怀之并不答话。
“我，穆玄英今日在这里，”穆玄英倏地拔剑指向唐怀之：“就要为我娘亲受到的伤害，为柳家的灭门之仇，向你讨回公道！”
唐怀之完全不以为忤，老神在在道：“你就没想过，我为什么要离间你和莫雨？”
穆玄英皱了皱眉：“雨哥十分敏锐，他既然没有察觉到傀儡丝一事，说明你从未在他面前用过，你似乎有些怕他。”
“不错。他有一双看破世事的眼睛，与我初见之时也只在我这副惨烈面容的刺激下有过一瞬间的错认。加之他的红尘密意炉火纯青，内力十分霸道，更重要的是那股子刀枪火海里磨练出的戾气，吾都自认为压不住他。”
唐怀之笑着摇摇头：“穆玄英，我真是低估了你，你也许还不够成熟，却十分的聪明。你所说之事确都是我所为，你需要的话我甚至可以为你修正一些细节。那么现在你来说说，为何我要听你在这里聒噪这么久呢？”
“你……”穆玄英忽然瞪大了眼：“拖延时间！”
唐怀之谆谆善诱道：“拖延时间，又是为了什么呢？”
穆玄英脑中飞快的闪过各种可能。不是援兵，这么多天以来他从未和任何外人接触过。那么等待特定的时间？他是想要自己的皮囊，扒皮应该不需要顺应天时什么的吧……
亦或者，穆玄英眼光掠过屋中冒着青烟的香炉，忽然意识到不好。
唐怀之的身形忽然在空气中消失，片刻后又凭空出现在穆玄英的身后。“我的穆少侠，想明白了么？”
穆玄英艰难的挥出一剑隔开唐怀之的手掌，凝滞的经脉霎时让他眼前一黑，他撑着在地上滚过，避开了飞射过来的暗器，一下子撞开了门。
“陆大哥！”他喘着气唤道。
他敢单枪匹马来杀唐怀之，也是知道莫雨派了最得力的护卫保护自己。这宅邸中又皆是莫雨手下精英，若真的发生什么事也会听命于他，所以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陆鸣轩本来静静坐在院子中的石桌前，听到穆玄英求救便纵身一跃，挡在了敞开的大门前，横在胸前的弯刀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他头也不回道：“小少爷先走，景连护送小少爷回浩气据点！”
景连即是这别院守卫的统领，正带着一众小弟守在院外，此时听到指令，便跑到月亮门前迎接穆玄英。
“小少爷，没事吧？”景连上前一步搀扶穆玄英。
穆玄英闭了闭眼，道：“无碍，休息片刻便好，不用带我走。”凝滞的经脉只会在他运气时受阻，他回头看了一眼与唐怀之对峙的陆鸣轩：“陆大哥，他是唐门长老级的人物，惯用傀儡术，你要小心了。”
“晓得了！”
穆玄英还来不及转回头，一阵剧痛从右臂上传来，手中的剑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他本能的左手一掌挥出，自己则借力向后滑出丈余。
陆鸣轩同时退了两步，两人变成背对背之势。本守在院外的人从墙头上跳下，在小小的院落里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陆鸣轩打眼扫过这些双目无神的昔日同僚，余光见地上鲜红的血漫了一小滩，顿时有些急了：“小少爷，你怎么样？”
穆玄英咬牙道：“无妨。”他用左手点了几个穴位止血，从袍子下襟扯出一段布条，粗粗将伤口包上。
虽然他表面看着镇定，实际上心里却大呼糟糕。按理说，唐怀之控制活人有距离限制，一次也只能控制一个人才对。现在这满院子的傀儡，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唐怀之忽然开口道：“穆少侠平日惯用右手，我观你刚刚的行动，似乎左手也不是很灵便，只靠这位明教弟子一人对付昔日同僚，怕是胜算不大。”
“我左手确实不那么灵活。”穆玄英将左手举到眼前，猛的握成拳：“不过于力量倒是没什么妨碍，杀你也是绰绰有余。”
“哦。”唐怀之凉凉道，“我就在这里等着。”语气十分漫不经心，显然并不相信。
“听你刚刚的意思，”穆玄英微微躬身，蓄势待发：“你控制不了陆大哥？”
还没等唐怀之回话，穆玄英便自己点了点头：“是了，你怕雨哥。想来你控制活人还是有一定限度的，内力若是到达一定程度，你便无法了。”
“你现在也无法运气，我一样可以控制你。”
“那便试试看！”穆玄英说完声音转低，快速侧头对着陆鸣轩道：“陆大哥便警戒此人，其他人交给我。”
“你……”
穆玄英话音一落，便闪电般出手袭向左侧方一个守卫。他气势如虹，那人只能暂避锋芒，横剑护卫自己。然而穆玄英左手腕灵巧的一旋，竟在那人剑势护卫下深入敌方，准确的击在他手腕处。
虽然穆玄英平日里只带轻剑，但他年少时却常佩一把重剑，常年的练习使得他手腕力量惊人，平平常常的一次击打，力量却何止千钧。被他袭击的那个倒霉鬼霎时脱力，剑柄正好落于穆玄英之手。
普普通通的一把剑在穆玄英手上运出了一个剑花，他一个旋身，正好架住背后偷袭之人的剑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