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检察官手记】他为什么杀孩子？

2016-01-20 07:30:16 | 来源：新浪微博 | 投稿：溧阳检察 | 编辑：小柯

原标题：【女检察官手记】他为什么杀孩子？

2010年春天的上空阴云密布，全国范围内相继发生数起杀童惨案，4月28日，南平杀童案被告人被判处死刑。22天后，常州惊爆杀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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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什么杀孩子？

“他们性格中的东西我也有，孤僻，冷漠，没朋友，不顺心，我感觉被他们传染了，他们能杀孩子，我也能杀！”——被告人冯羽
27年前那个寒夜，冯羽呱呱落地，外地工作的爸爸回家了，瞅一眼襁褓里的婴儿，黑着脸质问妻：谁的，说！妻从床上滚到地下：求你，留下孩子，往后再也不了！男人抽了一夜烟，天亮前俯身亲吻了三岁的大儿子，没看一眼小儿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年后，男人一脚踏进家门，蹒跚学步的小儿子扑上来：爸爸，爸爸，抱！男人慢慢抱起孩子，良久，终于亲了亲小脸蛋，孩子是无辜的，孩子不能没妈，男人咽下耻辱，漂泊他乡，枕边书为伴苦熬岁月。
冯羽两岁那年妈妈生了妹妹，仨孩子膝前承欢爸爸有了笑脸，对长相与家族血统毫不相像的小儿子视如己出，大人们虽然竭力掩盖冯羽的身世，但是对冯羽的言行举止中或多或少有些异样，冯羽也下意识地感觉到了某种疑惑，比如妈妈几次无缘无故打他，对哥哥妹妹都不这样，他不清楚自己犯了啥错？每次挨打后深夜就能听见爸妈争吵声，他认定争吵与他有关。
妈妈没兑现诺言，耐不住丈夫的冷漠先后又与两名男性有染，丈夫及冯家上下更加鄙视她。妈妈很压抑，发泄情绪的惟一方式就是打骂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小儿子，妈妈给了冯羽一个卑微的生命，却又扼杀了冯羽卑微的自尊，他内向自卑，极不合群，喜欢一个人呆着；课堂上心不在焉，心里总有事，又说不清是啥事，学习一直倒数第几，从小学到中专都是爸爸花钱找人得以勉强入学，稀里糊涂地走过不快乐的童年少年，内心一片混沌地迈入成年。
2005年冯羽毕业于计算机应用专业，他离开熟悉的城市，逃离那个没能给他快乐的家，来到本市一家企业从事数控机床工作，月收入2000左右，对工作他比较满意，“因为大家都这么过”。同事都说他性格古怪，与大家走不近，自我封闭，没朋友，身在异乡的他内心的荒凉感孤独感越发沉重。
儿女们都跟父亲一样远走他乡，当妈的知道是自己的错让亲人们远离她：对不起丈夫孩子，对不起娘家婆家，无脸在这个世界……2006年仲秋之夜，自我谴责中煎熬的妈妈自尽身亡。冯羽没流一滴泪，妹妹说妈白疼你了。冯羽这才想起了有好吃的妈妈会特意给他留着，每次打他后妈妈却又暗自垂泪……
妈妈自杀无疑是一个不祥之兆，给了冯羽一个关于死亡的信号，从那时起，“死亡”这个恐怖的字眼如一把铁钳不时撕拉他的心脏，让他透不过气来，与同事闹矛盾吃了亏，不快乐不顺心，都会想到死亡，想要杀人。但是“自幼瘦小体弱，杀不了大人，反倒要被杀，所以迟迟没下手。”
苦苦挣扎中冯羽走进2010年春，这个春天的上空阴云密布，全国范围内相继发生南平杀童等数起惨案，冯羽看了报道后认为：他们性格中的东西我也有，孤僻，冷漠，没朋友，不顺心，我感觉被他们传染了，他们能杀孩子，我也能杀！
法庭上，冯羽表情平淡地供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犯罪过程，似乎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隔壁楼里的小刚3岁，周围其他小孩给糖就拿着，不给也不作声，小刚不给就哭闹，不乖巧，讨厌他，就选择他下手，跟小刚父母没任何矛盾。杀小刚之前掐过他5次，掐一会松开让他喘口气再掐，掐的时间越来越长，还掐着脖子把他拎起来，他脸色变红、咳嗽就放手。心情不好情绪压抑就想掐他，掐了之后好几天心情特别放松。
5月份特别想杀他，钱挣不多，家里老催着恋爱结婚，心烦，想排解内心的压抑。20号下午不上班，看见小刚就叫他过来，把5颗德芙巧克力扔在他面前，躲进楼梯口，把装巧克力的盒子放在第二层楼梯上。小刚拣了巧克力走进楼梯拿盒子，我迅速冲过去双手掐住颈脖把他拎起来，一直拎到二楼我房间，使劲掐了约一分钟，他喊不出来，使劲踢腿，憋出大小便来，我越掐越紧，他脸色发紫，慢慢不动了。怕他喘过气来，用毛巾紧勒颈脖，再用毛巾提起头按进有水的塑料桶里，按了两三分钟拉起来，用袜子塞进嘴巴，将尸体装进旅行箱后去上班……21号凌晨准备抛尸，看见小刚父母在楼下没敢动，22号凌晨把僵硬的尸体背在背上扔到松树边……”旁听席上，小刚爸妈亲耳闻听爱子被如此残忍地杀害，痛哭失声，妈妈几乎晕厥。
杀人后第三天晚上冯羽拨通了爸爸手机：“爸，我杀人了！”“什么，你在哪里？不要动，冷静，爸会帮你的……快去自首，能留条命！”
归案后，公安机关提请对冯羽作司法精神鉴定，鉴定结论为：被鉴定人对案发原因、经过及后果有清晰认识，自知力、控制力、辨认力均存在，案发后有缜密的思维和较强的自我保护能力……被鉴定人无精神病性症状，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
冯羽说从小到大学生活很压抑，空虚，人生没目标，不知道为什么活着，很多事没按渴望的发展，比如身高长相，哥哥一米七八，妹妹大眼玲珑，而自己却一米六不到，还贼眉鼠眼……
德安医院心理学专家王瑞文医师认为冯羽是性格及心理问题，属人格障碍中的反社会人格。反社会人格的形成有先天和后天因素，以后天因素为主。后天因素主要是家庭环境，自幼遭家庭暴力，父母不和谐，缺乏情感交流，母亲自杀等都与性格发展不良有关，一系列杀童案只是催化了反社会人格的膨胀。
反社会人格障碍是最易发生违法犯罪行为的人格障碍，其心理特征是以自我为中心，意志力薄弱，本能欲望过强，又无力通过正常途径获得满足；自我控制机制缺陷，不能将社会道德标准运用于自己的行为，缺乏罪恶感。
2010年11月18日，冯羽犯故意杀人罪，因投案自首被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他表示对判决结果不上诉。被押上囚车前跟他聊了几句，他说全家人都对我好，杀人跟他们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不肯谈恋爱是因为个性太闷，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不会幸福，别去害人家。这些没跟家人说过，因为他们也没跟我聊过。
至此，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之迷，就让他永远蒙在鼓里吧。
反社会人格障碍者选择的犯罪对象是不确定的多数人，他们是随时随地都可能引发的炸弹。冯羽和身边的人都知道是性格心理出了问题，但都没引起足够的认识而采取及时救治。事情本来可往良性发展，往往由于自身和身边人的疏忽，而导致不可逆的惨剧发生。
冯爸爸说：27年，内心早就把他当成亲生的了，整个家族没有谁对他另眼看待。今年大年夜全家团圆，就他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想让他开心点，长辈都张罗给他介绍对象，他死活不肯，真心要他幸福，他却落到这个地步，我的心都在滴血……唉，傻孩子！请您转告他，全家人都不会抛弃他，都会去看他。（人物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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