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牙山五壮士”关键档案出现：颠覆原有说法

2015-12-22 22:05:21 | 来源：新浪微博 | 投稿：渔舟歌者 | 编辑：小柯

原标题：“狼牙山五壮士”关键档案出现：颠覆原有说法

洪振快/文
按：黄钟与本人诉郭松民、梅新育案，昨日、今日海淀、丰台法院已一审宣判；“狼牙山五壮士”后人诉本人之案，西城法院尚在审理之中。出于诉讼策略，以下材料本来不想这幺快公开。但观海淀、丰台判决，已呈现本人无论如何辩护，法院都会按照既定思路判案的特点。既如此，那已无所谓诉讼策略，就让历史事实来说话，看看海淀、丰台、西城等判决是否经得起历史检验吧。

昨、今两日宣判的黄钟与本人诉郭松民、梅新育的判决书中，有相似的一段话，其中有相同的一句话：《细节》一文http://www.yhcqw.com/html/qsp/2013/118/13118161626B7H749310H7F149GKB1K6HFJ.html，“意在”、“试图”“质疑甚至颠覆‘狼牙山五壮士’的英雄形象”。历史研究要通过细节去探求真相，这本来是个基本常识。判决书用“意在”、“试图”来揣测本人心理，而不以证据说话，不知是什幺法言法语？本人两年前所写的文章，由于还没法得到关键材料（如一直希望看到档案），按照有一分材料说一分话的史学研究规范，甚至都只是讲“分歧”，而没有下结论，远远说不上“颠覆”。真正“质疑甚至颠覆‘狼牙山五壮士’的英雄形象”的，不是《细节》一文，而是史料——而且是“狼牙山五壮士”后人为起诉本人，其代理人去解放军档案馆获取的档案。（此前，本人曾至解放军档案馆要求查阅有关档案，但申请呈递后几个月没有任何答复，已向法院递交调阅档案申请。）现在，这份关键性档案的出现，不仅使历史真相得以显山露水，也颠覆了过往官方认定的说法。

这份关键档案，名为《晋察冀军区1941.8.13—10.17反扫荡战役总结》，晋察冀军区司令部1942年2月1日做出。其中，关键的是下面一段：

二十五日拂晓，管头、龙门庄、界安共出敌三千五百余，并携民夫牲口千余，分经干河、条条岭、东西水、步乐、娄山、沙岭、上下铺，围攻狼牙山，以搜索龙王庙、棋盘坨为主，十二时敌占龙王庙、棋盘坨、老君堂、乌马驿各高地，我在该地活动之部队于敌开始动作时即向外线转移，仅一团在该地游击之第七连第六班因掩护主力转移，退路被敌截断，该班当即占领有利阵地顽强抵抗，将敌诱至我预设之地雷群，敌触地雷毙伤指挥官以下五十余名，嗣敌四次冲锋均被击退，敌复伤亡四五十我阵亡二，终以弹尽，该班长乃率所余战士四名，先将武器破坏，跳断崖殉国，亡三伤二（敌退后得救归队）。

↑呈现“狼牙山五壮士”史实的关键档案

该档案不仅不能证明本人《细节》一文的质疑是有道理的，更颠覆了“狼牙山五壮士”事迹的官方叙述。其表现，是这份档案证实了几个关键信息：

1. 当日七连六班确实不是5个人，至少是有7个人

一直以来，“狼牙山五壮士”事迹中七连六班都是5个人。1994年7月9日《长江日报》刊登的文章中，说“七连六班当时共有9个人，除了五壮士之外，还有个小商出身的副班长吴希顺，另外几个战士因病没参加战斗，当时阵地上共6个人”。葛振林为此非常生气，斥责了该文，说不仅班，就是排里也没有吴希顺这个人。但是六班除五人外是否还有人呢？易县文化馆的王公理写信给葛振林，请求说明事实真相。葛振林回信答复说：“9月25日战斗开始时，我们除本班12名战士外”，战斗到后期，“我们六班除了伤亡者，也只剩下马宝玉等五名战士，直至战斗到最后跳崖，此时并无其他战士补充”。但是，葛振林的这个说法，没有得到官方的认可，他们一直坚持认为当日六班总共就是5个人。新档案的出现，证实葛振林所说五人跳崖前已“阵亡二”，即当日六班是否有12人不能确定，但至少是有7人。这等于颠覆了官方认可的结论。这也说明，此前官方信誓旦旦的只有5人之说，是不实之辞。

现在的问题是：五人跳崖是抗日英雄，难道那两位阵亡的战士不是英雄？为何只记得五人的英勇，而把他们的事迹埋没掉？这是对待抗战英雄的正确态度吗？对得起牺牲的烈士吗？有些人口口声声说尊敬英雄，为何连他们的死也不告诉世人？

2.说五壮士作战目的是把日军引向棋盘坨，显然不实

官方认可的五壮士事迹，作战目的是把日军引向棋盘坨，12时之前不能让日军越过棋盘坨。然而，档案颠覆了这种说法。根据档案，敌军当日行动的主要目标就是占领棋盘坨——“以搜索龙王庙、棋盘坨为主”，并且12时棋盘坨已被日军占领——“十二时敌占龙王庙、棋盘坨、老君堂、乌马驿各高地”。所以，称作战目的是把日军引向棋盘坨，明显属于不实之辞。

3.证实跳崖地点不在棋盘坨

过去，官方认可的跳崖地点是棋盘坨顶峰。但上世纪90年代以来，当地百姓认为是小莲花峰。之后，狼牙山景区官方确认在小莲花峰，并树立标志。2014年9月1日国务院颁布的文件，确认跳崖地是小莲花峰。然而，至今还有一些人认为还是应该在棋盘坨。本人《细节》一文发表时，国务院的文件还未出台，本人只是介绍了情况，也没有下结论。但从新档案文意推测，跳崖地确实不是在棋盘坨顶峰——因为12时棋盘坨已被占领，而后“跳断崖殉国”，这个“断崖”是否就是小莲花峰，目前无法确定，但证实跳崖地不是棋盘坨。

4. 六班战士是“退路被敌截断”，并非完全主动

过去官方认可的五壮士说法，是五壮士的作战是完全主动的。档案颠覆了此说。档案说得很明白，当日“十二时敌占龙王庙、棋盘坨、老君堂、乌马驿各高地”，整个狼牙山已被敌控制，六班战士是“退路被敌截断”，已无路可走，换句话说，就是被追杀。其结果，要幺战死，要幺投降。但投降可能被敌所杀，八路军也不允许投降，所以战死是唯一选择。而弹尽之后，不投降也只有“跳断崖殉国”一途了。这总是战场实情吧？

↑狼牙山及周边地图

5. 是“掩护主力转移”，还是“掩护群众”

官方认可的五壮士事迹版本，一般都说当日五壮士为了掩护三四万突围群众部队主力走得更远，才没有在可以安全退走时往主力撤退方向撤退，而是走了相反的方向。从档案看，“退路被敌截断”之后，撤退方向恐怕已由不着自己选择，而档案中也没有提到“掩护群众”，而明确说是“掩护主力转移”。

6.日军是蠢货吗？

之前官方认可的五壮士事迹版本，日伪军都是蠢货，五个人在不同地方放枪，就被日军认为是包围了主力，跟了一天，最后才发现只有5个人，自己还伤亡上百人。实际情况到底怎幺样？

从档案看，日军进攻目标性很强，第一个表现就是“占龙王庙、棋盘坨、老君堂、乌马驿各高地”，控制整个战局。这几个高地，棋盘坨最南，龙王庙在棋盘坨西北方向，老君堂在棋盘坨东北方向；乌马驿如果是现在“五马义”，在老君堂更北一点。

从上面一段档案还不能了解日军当时行动的特点。但在此段档案之前，还有一段是总结9月17—24日战局的，其中说到：“合击水泉、大平地之敌十八日至二十日均停留该地搜山”，“二十二至二十四日塘湖、白堡、娄山三点之敌每日四出搜山”，“管头……各点之敌，则经常在附近搜山”。

25日发生的五壮士之事，遭遇的很可能是“二十二至二十四日塘湖、白堡、娄山三点之敌每日四出搜山”的局面，因25日前往围攻狼牙山之敌，很可能是塘湖（界安）、娄山各点出发之敌。因此，25日遇到的，可能就是塘湖、娄山等各点之敌的搜山行动。

当时，日军是怎幺搜山的呢？北京军区后勤部公布的一份材料解开了这个谜团。这份材料形成于反“扫荡”结束不久的1941年当年。该材料总结日军搜山战术：

“对一部分已有名的大山（如白花山、狼牙山等），则以分进合击方式，使用多路的轻装部队，迅速的占领该山的最高顶，以控制制高点，然后再分组自上而下的进行多面的搜索。此种搜索往往为时短促，敌人搜索后即迅速撤退，以防我武装部队的袭击与伏击。”这段描述，与档案完全吻合。

“担任搜山的部队，多为行动敏捷、进退灵便、攀登快速的轻装部队。轻装的程度远优于我。有时甚至只携带步枪、轻机枪及个人足用的弹药。”

“其行动多受特务机关的指导，或依其了解我之后方机关分布疏散情形，以及物质器材的贮存埋藏情形，或依其侦察小路，超道以及地图上没有的村庄。”

“搜山的布置极为谨慎，每当其搜山部队进入山地后，山之外线皆置有数量众多、火力优越的机动兵力，倘搜山部队遇我伏击，则敌人能迅速增援。”

“在搜山中，敌人常使用伪行动与诈术以麻痹我们”。

↑日军搜山战术及特点（北京军区后勤部党史资料征集办公室编：《晋察冀军区抗战时期后勤工作史料选编》，军事学院出版社1985年9月第一版）

该材料的作者，总结认为“敌人的搜山”是“如此毒辣与阴险”，“疯狂贪婪”、“残酷”， “阴险与狡猾”。从这些词中，可以看出日军的不易对付，“稍有粗心大意，皆能招致严重的恶果”。将日军描述成愚蠢、低能、容易对付，显然与事实不符。

该材料说明，当日追杀五壮士的日军，可能是“行动敏捷、进退灵便、攀登快速的轻装部队”，他们也不是傻子，对搜山作战很有一手。而按其“使用多路的轻装部队，迅速的占领该山的最高顶，以控制制高点，然后再分组自上而下的进行多面的搜索”的战术，追击五壮士敌军也不太可能是大部队。

7.八路军与群众的关系

一般来说，八路军是得到群众支持的。但上述档案，就在9月17—24日这一周时间里，也记载了一些其他情况，如：“廿一日灵寿阜安七祖院及行唐北个别村庄之部分村民，在敌伪策动下主张支持敌人”，“昨（二十一日）灵寿城西北之阜安及陈庄之七祖院以及行唐城北部个别村庄发生爆动，将区村长拘捕，主张资应敌军，要求敌人不得烧房子。这种事件，显然是敌人在边区内地的大烧，大杀，所威胁，同时群众在敌寇汉奸之欺骗和策动下而形成的，我们对这种事件的处理，应当把真正策动为首的汉奸与盲从的群众分清，把对汉奸的镇压与对盲从群众的争取明确的分开，切不可把群众一般的都看成汉奸而单纯的镇压致中敌计，我们只有在军事上坚决打击敌人，在政治上采取正确的策略，艰苦的说服与争取群众，才可以粉碎敌人的阴谋，打开目前艰苦斗争的局面。”

历史，在这里显示了多面性。9月25日包围狼牙山的行动中，日军也是“携民夫牲口千余”，可见也有民众帮助日军。看到这一点，不免让人悲哀，但历史事实明确记录在案，也是无可奈何。

除上述几点外，新档案的出现，还有其他很多点可研究，以后再发布。

上述档案和材料，可说颠覆了过往官方的五壮士说法，到底哪个更符合事实，读者自有分判。近两年，网上极端势力不断地攻击本人抹黑、污蔑、侮辱五壮士，但拿不出任何证据，即便海淀、丰台判决，也不敢说本人文章在事实上有什幺问题，而说什幺“伤害了社会公众的民族和历史情感”。问题是，一：这个“社会公众”，到底是哪些人？他们能不能代表大众？二：公众是想知道真相，还是无原则地持什幺特定的“民族和历史情感”？三：公众有没有知道历史真相的权利？四：法院能否代替公众做判断？五：历史研究有没有宪法赋予的学术自由、思想自由、言论自由？

海淀、丰台已做出判决，我们会依法上诉。法院要怎幺判，我们无能为力；但判决能否经得起历史检验，历史会做出判决。

最后要说一句，没有什幺能“质疑甚至颠覆‘狼牙山五壮士’的英雄形象”，只有历史事实能颠覆。而上述解放军档案馆的档案和北京军区后勤部公布的材料，已经颠覆了过往官方认定的“狼牙山五壮士”历史，不知道法院想怎幺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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