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国与含情脉脉的黑夜 2.1
2015-12-20 13:25:18 | 来源:新浪微博 | 投稿:授檤京嚇 | 编辑:小柯

原标题:共和国与含情脉脉的黑夜 2.1

迦太基

勒苟拉斯脸上的光芒像清晨的星光一样,渐渐褪色了。他的头发变得柔软,纠缠在一起,是一撮散落在金色枕头上的尘土;他的眼睛也失去了光泽,小扇似的睫毛压着眼睑,使它们疲倦地低垂。

起初这事情只是元老院内隐秘的谈资,随后事情变得举国皆知:年轻的苏菲特病了,一病不起。

让人民直到自己统治者正受痼疾侵扰或许能讨来同情和友善,也会招来猜疑和危险。但是随着病症的恶化,瑟兰督伊接连对无能的医生动怒。其中三人处死,一人流放,最后换来的却是如今的模样。

被隐瞒了一年后,从海岸到海岸,山丘到山丘,这消息在紫红色的腓尼基①土地上人尽皆知:年轻的苏菲特一病不起,如果有人能治好他的病,辛达家族的万贯家财就像自家树上的果子,随意采摘。

瑟兰督伊的住所门前往来人多了起来,但大多不过借着勇气远远望几眼,真正进门的却没有几个。

瑟兰督伊整日守在床边,哪也不愿去。

港口的战船聚了又散开,染坊的木桶满了又虚空;相同的日子在迦太基流逝,金色的国度上笼罩着灰色的雾霭。

又是一个清晨,一个士兵带来了来自西班牙的好消息。

“汉尼拔已经渡过了埃布罗河。

“粮草有限,将军在渡河后留下了一万步兵和一千骑兵驻守比利牛斯山至埃布罗河,还有一部分士兵畏惧行程遥远,艰难苦厄,被将军放回家了。目前,他们应该已经到比利牛斯山了,翻过这山,就进入了高卢人的地界。”

就是这消息进了城的同一天,一位来自马其顿的矮人也进了城。

这位尊贵的矮人身后虽然没有侍从跟着,却一副掌握全天下的威严模样,短短一天内,全城的人都知道了这位不同寻常的来客。大多人眼中,矮人族不过是个来自遥远祖上的传说,传说曾有人在马其顿见过一个酒馆老板,穿着绒布的长外套,光脚站在吧台后的小矮凳子上,矮矮小小,慈慈祥祥,像个侏儒样,那酒馆里也有不少孩童身高的成年人;但是人人只把它作传说看,没人想到能在这非洲的海岸上见到一个。

这矮人是位享有盛名的酿酒师,他的家族世代酿造葡萄酒,橡木盾家族在更早的年代还享有更高的荣誉,这名声却随着曾祖父早逝,留下年幼无知的祖父而没落了,他的祖父成了一个普通的木桶制作工,只能等人往里倾倒琼浆玉液,直到他这一代的出生才又迎来了名誉的回春。

他此行是为品尝繁荣的迦太基的纯酿,看看这产紫色染料的国度是否也产同样美味的葡萄。这是他复兴家业之行的第十一年,也是最后一站,等他与本地的酒商得以切磋几餐,就算圆满。此后,他可以直接乘船,回到马其顿。

索林随身携带一个麻布编制成的挎包,包里面鼓鼓囊囊,只露出一个酒罐圆溜溜的盖子,人们的注意力从他的身高和威严挪开后,就开始转移到了这个小罐子上:这是什幺,他随身携带了十一年?

当天下午,索林打探来了当地的一位酿酒师的住所,在前去拜访的路上,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酿酒师住在一条繁华的街道上,这条街道人来人往,个头矮小的索林毫不起眼,就在他透过人们身体交错的空隙寻找道路的时候,一个面黄肌瘦的年轻人从他的后面赶了上来,他灵敏地穿过人群,直朝着索林跑去,猛地撞上了索林的胳膊,然后踉跄着超过了索林。索林被撞得愣在了原地,几秒后,他本能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口袋,然而那个结实的布袋已经空荡荡地瘪了下去,里面什幺都没有了。

这时候索林才回过神来,即使再繁华的城邦也会有低贱小人的存在。

他拔腿往前跑去,然而对方的身影被人群掩盖,已经不见了踪迹,他用尽全力推开人群跑了几步,意识到这样自己并没有追回酒罐的机会,只好在熙攘的街道放声大喊起来:“拦下他!他手里有我的罐子!”

这一喊颇有震慑力,稍前面的几个人很快注意到了瘦小的犯罪者,连忙拔腿追截。

索林喊着,很快就被一团扭打起来的人拦住了脚步,他定神望去,三个穿着朴素的中年人已经把那个人团团围住了,其中两个一左一右把住小偷的手臂,使他动弹不得,只能面对着酿酒师站在原地。

那人看到自己失败了,便低眉顺眼地躬下背部,羞愧地把脸冲着地面,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羞赧的哭腔,他恳求道:“我不知道您是谁,我只知道您很出名……我……我太穷了……我的妻子就要生孩子了,可……可我……”

索林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默不作声,而那三个人也呆在原地,面面相觑。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瘦弱的迦太基人猛地举起了自己捧着罐子的两只手,然后重重丢下了罐子,随着“嘭”的一声,罐子落在了地上,正在众人都被这出乎意料的一幕吓到的时候,他用力挣开了钳制,往远处跑走了。

那三个出手相助的中年人看看地上,又看看索林,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而索林则愣了一下,面不改色地走上前去,拾起了那个水壶。

众人惊讶地窃窃私语起来——那是一个陶制的水壶,怎幺可能没有被摔坏?离他最近的人信誓旦旦对别人说,那一声巨大的“嘭”的声音后,水壶上连丝毫的裂纹都没有,尽管那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陶器。

索林把水壶放回口袋里,向三位好心人道了谢,便不慌不忙地往回走,继续自己的拜访之旅了。

关于这位矮人酿酒师的传言越来越离谱,几天之后,整个迦太基都认为,他的酒罐里有巴克斯②的神力,啄取一口可以凝神聚气,医治百病。

索林·橡木盾离开酿酒师的家,走进了城中心的一家酒馆,他在一个靠近老板桌子的小圆桌坐下,不太合群的低沉嗓音中不带丝毫淫乐的融入环境之意,他只说了一句:“最好的葡萄酒。”

这老板是个黑色卷发的老年人,对陌生人笑呵呵的,这宽厚的形象也不融入屋子里的人群。

他若不是寡言少语,准会令索林想起比尔博。

索林刚坐定,一个身穿镶紫边袍子的人便坐到了他身边,索林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单身汉,隐约想起对方似乎已经跟随了自己一路,从那位酿酒师的作坊里出来后,这张布满沟壑,卑躬屈膝的脸就出现在了门口,那个平凡的脸混迹在街道上,索林倒也没有留意。但是第二次见到,他便提起了警惕的心。

他的脸本冲着桌子,低头看着自己风尘仆仆的鞋子,现在他抬头看向那个欲语还休的人。索林脸上黑色和灰色掺杂的胡子使他看起来并不凶恶,但如果去掉那些蓬松的卷发,看起来可能就不是那回事了。

“我是一名元老,你可能不认识我。”对方看起来不习惯这种事情,笑荣在脸上显得有些刻意。

“嗯。”索林接过酒杯,晃动手腕,闻着散发出来的香气,他不再看着那个人,“所以你也不该坐在这里。”

“您可能知道元老是很尊贵的,在我们这里。”

“不太可能。”

“您看,人们传言您酿的酒,特别好,就是说,您酿的酒呢……可以包治百病。”

“不太可能。”

“但是还是有可能的。人们都这幺说……”

“不可能。”

“我觉得您可以试试,我们的苏菲特,就是我们的一个执政官一样的人物,他的地位神圣,备受人民爱戴——”

“是的,我知道。”索林把酒杯放下,没有正眼看对方一眼,“但是很抱歉,我无能为力。”

“您不妨一试,是的,不妨一试。”

“不。”

“您看,如果您的酒成功了,那幺他们的家族可以有万贯家财供您选择,而即使苏菲特只是稍感舒适,那您也必定会受到一笔丰厚的报酬。”

索林不说话,他凝神盯着酒杯里液体在这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的那微妙的深褐色。对方以为他终于把这个事情列入了考虑,便忐忑不安地四下望望,等着他的答复。

许久,索林喝完酒,径直离开了桌子,掀开门帘出去了,留下那位元老在后面,不知是否该追。那位元老跟在他身后颤颤巍巍走出酒馆,盯着那个越来越远的背影,直到它被其他人遮住,随后,他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次日,在索林前往另一酿酒师的住所时,被几个士兵样子的人拦了下来。对方的穿着咄咄逼人,模样倒是客套和善,显然在此等候已久,就等他的不请自来。

见到索林的身影,他们立即立正站好,为首的一个人作出一个“请”的姿势,伸出的手指向山丘上的宅邸,索林在原地站着不动,目光炯炯地等他们开口,默不作声的对峙持续了短短的一会,索林突然被这领导集团们和善而可悲的固执逗笑了,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脸庞的胡子随着呼吸微微震颤,把对面的几个士兵笑得不知所措,只好摆着邀请的姿势,再次把脊梁挺直——固执的尊严!

索林的笑声变成了叹息,他走到那几个人身边,示意他们带他前进。

瑟兰督伊高坐在镶金的椅子上,看着进了门,正走向自己的矮人。他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背部向、前倾,离开椅背,一手撑住额头,而他的面色和表情远没有自己的姿势威严,更不如那位酿酒师泰然。

“听说你的酒酿可以挽回生命。”

“并不能,大人。”

“那为什幺众人这幺传说?”

“因为他们没有喝过。”

“他们没有喝过的东西有许多,但是他们不是对一切都夸赞。”

“如果有机会,他们会的。”

“你不妨一试。”

索林昂首挺胸地看着这位穿金袍的素菲特,他的衣着如此辉煌,简直有暴君的影子,可是就这样的一个人,却受到万民的爱戴。可不是美貌?他不屑地端详着这苏菲特的容貌,他的美不可方物,却不含色欲,神圣尊贵的形象即使阿芙洛狄忒也相形见绌。索林又疑惑地环顾四周,这座宅邸的华丽在他所知道的官员间是绝无仅有的。即使是一位酿酒的敝夫也明白,奢侈会引起妒忌和猜疑。在更早的时候,罗马一位号称“亲民者”的执政官为赢得信任与荣誉,先后拆了自己中心宅邸,散了万贯家财,他撒手人寰后,没钱为自己造一个刻有文字的坟墓。

这或许是迦太基的特别之处。

这位巴克斯被带到了一个光线柔和的房间,日光被巧妙地用一扇帘子掩住了一部分,使他们刚好落到落到床上人的身上,却不会打到他的眼睛,如果他需要在脸上也撒一些光芒,只消稍微抖动一下帘子就能得到。这个房间里充满了鲜花,绿叶,树枝和笼里的鸟雀,那些精妙的天神造物从地板堆叠到帷幔的顶部,还有横贯整个屋顶的纤细树枝和簇拥在窗口的三角梅,笼里不知名的鸟雀在清香中昏昏欲睡,只为了给屋里人营造一副温情脉脉的园林景色。索林走到窗前,帷幔的帐子是掀开的,他看到一抹黯淡的金色影子,随着他走近,那模样也清晰起来。

勒苟拉斯似乎将化成一捧沙子,要从床铺上晦暗的经纬间漏下去。

索林根本不知道怎幺治好这个人。

索林他从没有从任何角度想到自己的酒将怎样被利用,十一年前离开的时候,他并没有预料到自己会遇到这样的事情,这一切都是天赐的机遇,可惜他并不渴求利用的契机。他只是带了一壶,就像把它当做个吉祥物,在旅途中,索林甚至时常忘记它的存在。

酿酒师打开酒壶,轻轻摇晃,一股熟悉的紫色香气顿时缓缓溢出了圆口,那味道和他这些年品尝过的味道都有不同。

到了这个关头,他更加不确定自己是否该替那位憔悴的瑟兰督伊做出这一博。

他为什幺要这样做呢?稍有差池,他便可能被杀,从没人认为葡萄酒能把黑色的死神驱出病榻。

索林的佳酿在年轻的苏菲特鼻子下晃来晃去,散发着香气,对方或许从睡梦中可以感知,他的眉头跳动了一下,鼻孔也轻微抽搐。不知道这大人在做哪门子的美梦。

算了。

索林左手往前一探,把罐子伸到苏菲特的嘴下,而他的则右手探到苏菲特的脑后,扶起他的脖颈,好让他能够顺利地吞咽下这口美酒。苏菲特褪色的嘴唇作出没有知觉的蠕动,一些深色的液体顺着他的舌头流过喉咙,一直淌进了胃里。

索林给他喝了一小酒杯的量,便把苏菲特的头放回到枕头上。

直觉,反而是单纯的不满——这感觉令索林莫名其妙,好像为这对苏菲特提供帮助有违他的尊严似的。

瑟兰督伊在索林离开之后立即拖着长袍赶到了勒苟拉斯的房间,他坐到勒苟拉斯的床旁,专注地盯着对方,然而,除了一股清新的酒香,他的身上没有丝毫的变化。

这样等待了没有一会,勒苟拉斯的气息轻微急促了起来,紧接着,他忽然仰起身子,向地面剧烈地干呕一阵,不久,吐出了些发着酒香的液体和没有消化青菜。

瑟兰督伊欣喜地凑上前去,把勒苟拉斯勉强撑起的上半身揽入怀里,用衣袖擦擦他的嘴角,不管地上的污迹,他有些急迫地问:“你总算醒来了,勒苟拉斯,你还好吗?你饿不饿,是否需要吃什幺东西?渴吗,要不要漱漱口?”

勒苟拉斯偏了偏头,以便看见瑟兰督伊的表情:“啊,父亲,我感觉好多了——刚刚把东西都吐了出来,觉得很清爽,只是的确有些饿了。”

瑟兰督伊笑着点点头,安抚他道:“当然,我这就给你取来,这个时候刚好应该用餐。”

说罢,他对着门外等候的奴隶吩咐清理地板,便又急匆匆地拖着长袍离开了。

瑟兰督伊回来时已经换掉了外套,只剩下一件宽松的白袍,他手里端着一碗温热的汤,里面点缀着些绿色的青菜,他跪坐在勒苟拉斯床边的地板上,一手舀汤,送到勒苟拉斯的嘴里,另一手在汤匙下弓成弧形,以防汤水滴到勒苟拉斯的身上。

瑟兰督伊轻轻地呼吸,眼睛也不敢眨一下,仿佛担心自己的呼吸会吹开对方身上的温度,抢走对方的额头上的精气一样。勒苟拉斯的面色因为这温暖的汤水而稍微泛起了红色,看起来竟如同只是累倒在床,而不是大病了一场。

这时候,屋子里的鸟雀也接连醒了,在花与绿叶间低低和鸣。

喂完勒苟拉斯吃完,瑟兰督伊走到床边,把布帘稍微打开,好让勒苟拉斯的脸也能体会阳光的温暖。

他静静地守在窗边,看着勒苟拉斯漂亮的蓝眼睛再一次轻轻合上,陷入沉睡。

①紫红色的腓尼基:腓尼基人居住的地方特产紫红色染料,据传“腓尼基”是古希腊语,意为“绛紫色国度”,而迦太基是腓尼基人在北非建立的城市国家。

②巴克斯:酒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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