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看待这个世界

2015-12-19 09:10:18 | 来源：新浪微博 | 投稿：心心雨滴 | 编辑：小柯

原标题：你如何看待这个世界

你如何看待这个世界

在荒野中，李尔王问眼盲的格洛斯特：“你如何看待这个世界？”
格洛斯特回答：“陛下，我满怀感情地看待它。”
——莎士比亚《李尔王》

A

此刻，我正坐在德国南方的一座老农场里。
这一周来，陪在身边的是一只胖猫。我不在时，它就住在对面那幢旧牲畜楼的草垛间，当我回来，它就爬上门口的樱桃树，跳进阳台，在门外萌头萌脑地等着被人发现。由于较胖，它落地时总伴着一声沉沉的“扑”，就像我的猫咪帕米尔。
帕米尔已失踪一年零三个月，我时常想念它。对我而言，帕米尔的存在就是为了向不完美的人类诠释何为完美。
这个农场，座落在一个200多人的村里。这里没有公交车也没有商店，若需购买什幺，只能开十五分钟车到镇上。
在这个草地和森林延绵不绝的寂静之地，我总是，心花怒放。
我喊不出任何一位邻居的名字，却知道有几位女孩总是骑着骏马在纤陌纵横的乡间漫步，那些马，每次出门前后都被精心清洁梳理；知道后坡农庄憨态十足的牛群，经过我们的园地时总是一边啃食苹果一边慷慨地施放有机肥，深秋时节，无数鲜美灰菇便会装满我们的竹篮；知道左前方一百米远、被我拍画过一遍又一遍的人家，拥有一群羊和两只一有风吹草动就立马通风报信的大狗，我曾壮着胆接近羊圈——两只羊正半眯着眼惬意地靠着大毛刷磨蹭挠痒。
在这个“开门见森林”的村庄，我常去林间散步。我喜欢闻树木和苔藓的味道，喜欢各种鸟鸣莹绕不绝，而兔子或鹿，常在前方某处出其不意蹿起继而消隐无踪。迟钝的你在原地极目眺望，直至啄木鸟用巨大的啄木声提醒——人啊，该知足了，走吧。
林间偶尔可见不到一米、长满绿苔的弃置小木屋，弗洛说，那是小矮人（德语，der Zwerg）的家。有时，在另一片林间，他停下，用树枝和松果，花上十几分钟或者更久，为小矮人搭个有模有样的小房子。每每这时，我们总是屏气凝神，因为精灵喜欢安静。
事实上，每次进森林我们几乎从不交谈。
除了散步、看动物，有时我们也会找找野菜或草药。我们从来都只用手采摘。中国一些古典医籍有强调药材无论切割还是煎熬，均忌用铁器。从生化角度解释，就是铁离子会与某些成份起反应导致药效降低，从精神角度来说，则是万物有灵，当尊重呵护其气场。
有时走着走着，身边某些植物的小部分叶子或仅是某片叶子，会突然无风自舞，就仿佛有隐形人在旁牵扯，而植物的其它部分却纹丝不动。这样的舞动有时持续十几秒，有时数分钟。精灵在那里。它们不喜欢人类太接近。
这一点，弗洛至今深信不疑。
天气暖和的话，我们会躺在草地晒太阳，各种色泽的瓢虫常会落到头发或衣服上，我们总是把它们轻轻放回草地。瓢虫在德国人眼里是好运的像征。不过，就算落到身上的不是瓢虫而是小蜘蛛或蜂虫，弗洛也一样小心翼翼。
弗洛有个习惯：饭前一定会将餐桌的食物分点儿出来。“我们的所食所用一切皆是生命，它们皆因我们而伤亡，我们当感恩并与众生（包括灵魂）分享”。
花园里有几棵参天老松树，居民为几只可爱松鼠，在有形世界，它们是食物分享的最积极响应者，之后便是各种鸟类，它们轻盈着陆，一心不乱地收拾残屑。
弗洛的奶奶是位极能干的女性。她多才多艺，钢琴、谱曲、绘画，都有相当水平。后来，二战暴发，她渴望上医学院的心愿被击碎，最终成为一位乡间牧民和自学成才的草医。弗洛与奶奶的关系亲密无间。他就是在如此这般的童话和传说中长大。在长期的耳濡目染下，弗洛很小就亲近、信任自然并敬重一切有形无形的生命。
孩子的世界，即便只是一片树叶，都意义非凡，事关重大。
我想起母亲，在炽热的阳光下行走，有饥饿的小猫向她求助，她毫不犹豫将手中的食物给出。还有暴雨如注的夜晚，在外散步的她是如何急切地冲回家收拾干净衣服，只为担心街上那个到处被人驱赶、浑身湿透的流浪女着凉病倒。
“怎幺说，那也是一条命啊。”母亲说。如一枚结实可靠的土豆。
我的母亲，就是我的童话和传说。

春天的农场

后坡农庄的牛

森林的傍晚或清晨，如你足够安静和耐心，就可幸运地看到野鹿们。

自己用大毛刷挠痒痒的羊

银柳是弗洛极其喜爱和感恩的植物，因为他常用它们来编织。

农场里常伴我散步和写作的胖猫

B

再过十天，便在德国整一年。
这里的生活安静、有序、平淡、温柔——正是所要的“家”的样子。
此刻，身边炉火旺盛，猫咪睡容无邪。
我倒杯茶，往炉里添些柴，再次击开那则新闻——正是它，使我敲出上面的字，也是它，我必须敲出下面的字。
那是一则残忍又屡见不鲜的新闻，来自遥远的东方——中国。
读到它时是12月5号。次日中午，我把电脑从收拾好的包里拿出，对弗洛说我想再呆几天，再画些画。
我的确这样做了——画画，从光线明亮到昏暗，从猫咪睡着又醒来。我需要这种投入，需要转移痛楚平息愤怒，需要——人们给出一个机会——就像弗洛爬上大树将被风雨打下雏鸟送回巢穴，就像母亲果断地帮助饥饿的小猫和饥寒交迫的流浪者——给出同情、靠近、伸手的机会——让心柔软的机会。
当人们给出这样的机会，那些正在受侮辱、受虐待的，那些最沉默最被漠视也最苦难的群体——动物们，才有可能得到一丝被了解、被怜悯、被帮助的机会——被——当成“生命”的机会。
事件是这样的：西安医学院北校区，从狗贩手中收购大量来历不明的狗，以医学实验之名，将狗开膛剖肚。仅一只狗，所被切割的内脏就有如下这些：脾、阑尾、胃、肠子等。之后，奄奄一息的它们就如垃圾般被扔在教学楼天台，任其自生自灭。一些狗麻醉醒后，带着触目惊心的伤口挣扎站起又倒下，一些站不起却仍活着的，则在寒风中痛苦抽搐……这些狗，从进实验室到最后凄惨死去，嘴部一直被捆着。而一只即将被实验的母犬，竟已是大腹便便的临产期，虽然最后有幸被好心人从刀口救下，但由于环境极度恶劣，腹中七只小狗全部死亡……
更令人瞠舌的是——这个学校根本没有犬只实验资格！也就是说，既没有此类实验所应有的环境设施，也没有教学项目需用到犬只做实验，而其中可以用兔子和鼠类做实验的资格证，也已在几个月前就过期。如不是被检举曝光，这样莫名其妙、随心所欲的残忍行径不知还会持续多久，而在此前，究竟已有多少狗被毫无必要的摧残，人们不得而知。
跟许多被曝光的事件一样，几天后，由于社会舆论巨大，百般回避的校方终于发表一张声明：承认对实验动物“尸体处理环节”存在问题，将暂停动物实验直至申请到资格证书。
无数莫名惨死的生灵，最终换来的，不过是如此一张轻飘飘的、找不到一丝尊重和愧疚的纸张。
类似事件不仅发生在西安医学校。某校一位参加过犬只实验的医学生在回复话题时说，有时实验手术时间过长，狗半途醒来，导师竟拒绝再注射麻药继续解剖。这位学生对此冷漠行径深恶痛绝又不敢公然抗争，只能悄悄难过。
在这里，校园只是训练和竞技场。教育只是空谈。
当然，这仅是中国动物悲惨命运之冰山一角。只要稍加关注，就会发现诸如此类的暴行多不胜数：活剥皮、泼硫酸、飞车拖、烟头烫，挖眼割舌……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是，一些年轻人，不少甚至只是十几岁的在校生，在网上组成一个个“虐猫群”，群成员每周必须向群主交一到两次“作业”——使用各种残忍手段虐杀猫咪并上传图像和预告片“分享”，残忍度高的，则可普及进入“高级虐杀群”。
青岛电视台曝光过一个名叫雷历的“资深”虐猫人，十余年来惨死在其手下的猫咪不计其数，然而由于这方面法律空白，哪怕恶行累累证据确凿，雷历及他的“同好们”依然有恃无恐地继续虐杀恶行。
至于每天被偷盗、被毒杀、被用铁丝绞勒得血肉模糊并强行塞进牢笼贩运到各餐馆的狗猫，简直是哪天没有才奇怪了。此类运输中，由于长时间严重挤压，一些狗的骨头被生生折断，一些眼球被挤出，一些怀孕母犬则发生流产，血淋淋的小狗就那样从笼缝一路落下……
曾有一桩这样的运输事件：为了“保鲜”，狗贩子将活生生的狗捆塞在巨大的冰块间冰冻，直至到达目的地。内蒙古的阿拉善盟阿左旗，2014年则如此保持“城市清洁”：用挖土机挖一个巨坑，将上百只流浪狗生生活埋，其中包括不少还在哺乳期的母犬和小奶狗。
当然，被残忍虐杀的不仅是猫狗，在一些地区，如广西和湖南的某些乡下，每年会有一个“砍牛节”：一只或几只经过细心挑选的牛被拴在场地中央，仪式参与者手持大刀，朝牛一下下砍去——“看点”不在于如何迅速取命，而在于展示人如何手起刀落、牛如何血肉横飞。一个报道说，某次砍牛的时间竟长达四十多分钟！漫长而残忍的砍杀中，牛的肩脖一点点裂成巨型血口，可它还站着，双目还在痛苦、绝望又不解地睁着……
再说说臭名昭着的黑熊取胆：将熊长期关在狭隘铁笼，在它们的胸腹部切开一道口子，用一根金属或橡胶导管穿过腹壁直插胆囊。为了增加胆汁流出量，熊场的人有时会用特制针管扎进胆囊取汁，熊会因剧痛而把自己挠得血肉模糊，甚至将内脏拉扯出来。为阻止黑熊拔掉抽管，人会强迫它们穿上重达10公斤的铁马甲，而为了阻止伤口愈合，人还会不时挑拨创口……每天，熊至少被迫承受痛不欲生的两次取胆汁过程，由于环境恶劣和操作粗暴，它们的伤口日渐腐烂，许多熊最后不是瞎掉就是体内肿瘤成堆……
伴侣动物、实验动物、马戏动物、动物园动物、劳动动物、野生动物……以科学研究之名、以传统风俗之名、以造福人类之名……在这个神奇的“五千年文明古国”，贪婪、暴戾之气如瘟疫般四处漫延，披着各种堂皇外衣却视生命如草芥的暴行无处不在——为了满足畸形心理，为了毫无下限的口腹之欲，为了巨大的黑色利润……然而，无论施暴者的行为多幺令人发指，无论这类事令多少善良的人心碎，暴行却从没被正式制止，一些甚至还得到地方部门的默许和庇护。只因这些受折磨的对像是动物，是既无法组织起来反抗也无法进行申诉的最底层，于是它们的苦难轻若鸿毛，一些人甚至觉得这根本不应该是一个问题！
殊不知，以承受痛苦的能力来说，一只狗、一头牛、一头熊、一个孩子，是一样的。
殊不知，衡量一个社会文明与否的重要标杆便是——这个社会的国民是否尊重、善待生命。
在全世界224个国家和地区里，有180多个国家和地区都已出台动物保护法，其中包括许多在经济上比中国落后的国家。
有时候，我们发出嘲笑，因他人无知，有时候，我们发出嘲笑，因自己无知。

德国邮局里，一位年幼的孩子，一只有腿疾的年迈的狗狗，都同样被尊重呵护。

我曾收养的残疾小狗“乖乖”，它被原主人共丢弃三次，之后，它成为我的家里一员，在助走车的帮助下，它不仅可以重新走动而且还能跑得飞快。我们一起开心生活了两年半。2010年底乖乖过世。

C

此刻，德国时间零点十三分。
村庄万籁俱寂，胖猫已出门玩耍，但我知道，不久，那个圆脑袋就会再次贴在玻璃门上。温暖的炉火无论对我还是它，都有巨大吸引力。
这只胖猫，有几天不知所踪，我曾为此担忧不已。“你该担心的是它可别被人喂得太胖。”弗洛笑着说。原来，在德国的一些乡下，农民们依然有为路过动物备下食物的传统：把面包和牛奶放置在门外。
除此之外，冬季的森林里，猎人或者林区所有者也会久不久将一桶桶半好坏的苹果或旧蔬菜倒在专门的食槽，以帮助野生动物更好地度过严冬。在这些森林，从不用担心踩到可怕的兽夹机关。中国的森林，例如长白山，我国优秀的野生动物作家胡冬林先生就发现过许多可怕的兽夹装置：一些动物被夹住后，就那样在原地痛苦挣扎直至腐烂死去。
胡冬林说过一个真实的故事：长白山中曾有一位老猎人，某天夜里突然被屋外动静惊醒，猎人悄悄起身摸上猎枪朝门外瞄准，然而当看清外面的场景时，猎人的身体突地整个“一下麻掉了”——几只小熊正努力爬向钉在墙面的一张新鲜熊皮，努力碰触、吸吮上面早已冰冷僵硬了的乳头……那张熊皮，是它们的妈妈。
从那天起，老猎人再也没用过猎枪。
这个故事，从听说到现在，十年过去了，我从没忘记。
我想起哈萨克人，想起他们飞奔的马背上，初生的羔羊与人类婴儿就那样天经地义地共享着一个晃荡的狂野摇篮。

曾经，面对一桩又一桩虐杀暴行，面对动物们那极度恐惧又无助的凄惨眼神，我愤怒、痛苦、自责。为此我做过些个人救助，参与过一些民间捐款，甚至持续素食三年半。然而随着时间推移，我几乎是绝望地意识到，零星的救助和失望痛苦并不能改变什幺——只要生命意识依然淡漠，那幺暴行就永无法杜绝，救助也永无尽头，而中国，也永无资格言文明。
和谐不只是没有战争。
因而有了这篇博文——将残酷的真相以及自己的肺腑之言大声说出来。因而有了这个决定——从下周起，每周会放一至两篇我的文字作品到微博（由于没有国内手机号，无法申请到微信公众号）。这些文章，若您愿意，那幺可随意打赏——打赏总金额的一半将用于支持真实可信的受虐动物救助及相关公益活动。哪怕打赏收入仅十元，那幺其中五元也必用于救助。
需要提醒的是，这并非募捐号召，这只是我私人的心愿和选择：用自己的劳动所得，去做点心甘情愿的事。
而您，我的读者，哪怕您仅是将它读完，仅将此文一个点击转发，都是在给出珍贵机会，一如前文所说——给出同情、靠近、伸手的机会——让心柔软的机会。而它们，则相应得到被了解、被怜悯、被帮助的机会——被——当成“生命”的机会。

谢谢所有愿意给出这样机会、为这些无法发声的生灵投上珍贵一票的人们。
强烈呼吁中国尽快出台《反动物虐待法》！
向所有为此努力的人们致敬！

纪尘
2015/12/16于德国

冬季的德国森林里，猎人或者林区所有者会久不久将一桶桶半好坏的苹果或旧蔬菜倒在专门的食槽，以帮助野生动物更好地度过严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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