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2月12日
2015-12-13 00:10:23 | 来源:新浪微博 | 投稿:河工黄长明 | 编辑:小柯

原标题:2015年12月12日

在这本书中,看到一篇在大屠杀发生时逃出南京的人写的追忆文章,转录于下。

当南京被虐杀的时候

汝尙

南京今天一变而为血腥的地狱,那吃人喝血的魔鬼们的残酷行为,决不是我这支无力的笔所能表现出来的,这一篇记载,仅是我个人所身受的片段报告,在下笔之前,谨向被难的同胞敬礼,谨向沦陷在战区的同胞祝福。

一、别了南京

我为了热病的纠缠,体温升高到四十度,不能遵照市府的通吿预先迁出南京,又因为“传染病”三字被拒绝于难民区之外,所以只好迁居在城北一件破陋的平房里,唯一照料我的,只有一个年已花甲的老人张德。

十一号那天阴沉沉的,片片的白雪,布满了天空。可是早晨七点钟所发出的警报,一直到下午五点钟还没有解除,飞机来来去去究竟有多少架,谁也不能肯定的说,总之留在耳边的是不断的嗡嗡声和阵阵的炸弹爆炸声,每一次轰的一声以后,房子就跟着摇动起来,我躺在板床上,好像卧在大摇篮里一样,可是这些在我们的心里,早已失去了它的恐怖性,它不断地加添着我们的愤恨。

光华门及通济门的战事,整日未停,虽然到了黄昏的时候,炮声渐稀,但是连珠放的机关枪,已经找不出它的间息来。

虽然敌机在黄昏的天空中,漫无目的地投弹,虽然敌人的炮弹在天空中飞舞着发出锐厉刺耳的呼声,但往难民区逃难的人群,仍旧扶老携幼抱着日常不可缺的衣物,穿过马路口的沙袋,向里走去。这时候,他们对于生命的价值,已经估计到最低的限度了。他们带着死灰色的脸孔,踏着马路上被残酷的炸弹和炮弹毁灭的同胞所流出来的血汁,没有太息,没有顾念,一步一步地拼命地往前走去。

大概是晚上七点钟的时候,市府留守的职员蔡君,突然的来了,面色红红的,微微有一些喘气。

“尚,你知道吗?我们恐怕要在今夜分别了!”他说话的态度是那样的严重。

这几天来,惴惴不安的心事,恐怕今夜要实现了!我不敢那样的想,但是事实放在面前,又不容我不问了:

“怎样?前线不利吗?”

“唔!”他沈默了一会,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即使我们退出了南京,这不过我们暂时的失利,……可爱的南京终久有一天回到我们的怀抱裹,我告诉你,据刚才所得来的消息,芜湖恐怕已经沦陷了,镇江封锁线现在已难保全了,所以今夜我们不能不退。”他的眼睛有些湿润。

下关所有一切在军事上没有价值的建筑物,我军为了廓清射界及免为敌人利用起见,在前天起已经自动的焚毁了。熊熊的火光,笼罩着全城,象征着大毁灭的时期来到了,我们的房间内虽然没有一盏灯,但血色的,天空的火光,从被震破的纸糊的窗棂中透了进来,已经足够看淸房间内各人面部的表情,我的理智已经完全为了幻念所占据,我现在已记不清那时候的情绪如何,只知道我的全身像投在火坑里一样,热然度已经升高了。

蔡君临走的时候,好像对我说,“你安心养病,早日恢复健康,我们将来在前线见,暴敌对于病人不致有所所残暴吧?”我知道他完全是为了我的而安慰我的话。在这样水深火热的当中,那还谈到安心养病吗?那时我已经决定:如果将来有侮辱的事加在我的身上,我愿意以生命去代替。

因为精神方面的刺激,我的病症又使我沉到昏迷的状态里,夜半醒转来,外面的炮声疏落的响着,我听得出那时在狮子山以及紫金山一带所发出的吼声,但是机关枪及步枪声,像暴雨来到时的雨点一样的密集,并且从东南角伸长到城中一带,我明白了,南京的命运已经到了最后决定的时候了。

张德是一夜没有睡,他老是含着一筒将熄未熄的旱烟杆,听见了我在床上反转的声音,随即用他慈祥的眼睛向我扫视一下。我们互相对视着,好像言语已经失去了传达情绪的能力。一分钟一分钟的过去了,最后,他忍不住这凄凉的沉寂,告诉了我他晚上在前进屋子里听来的消息。隔壁的张嫂子同他的孩子今天往难民区去的时候,在三牌楼附近给流弹打死了,她那瞎眼的婆婆,已经哭了一个死去活来,到现在也没有人去问她的消息,他还听人说难民区也落了几颗炸弹,炸死了几十人,而且都是女人和小孩,在结朿了这一段话以后,接连的摇摇头叹了几声,“太惨了,太惨了,老天爷真没有眼睛”!

我知道他的心的深处,隐藏着不可磨灭的惨痕,我除了为那些无辜死难的同胞伤感而外,还有什幺可说呢?

天色转到微明的时候,——其实在那个时候,已经不能分清什幺时候天亮的:因为整个的南京城已陷入火焰的包围——钟鼓楼、新街口、太平路一带繁华的街道,都在火神的掌握里了,鲜红色的火焰迎风飞舞着,一阵阵的热浪和黑烟,呛得人喘不过气,睁不开眼睛,转瞬间一切的景物都改变了它的形像。我从窗洞里向外一看,惊奇得几乎使我跳下床来,啊!伟大的牺牲啊!伟大的焦土抗战啊!昔日莫斯科抵御拿破仑的侵略而实行的焦土抗战想不到又临到了今日的南京,我们真幸运,能够亲临这一次的战役——为正义而战的战役。

密集的枪声从各方面传来,已经不能分淸我方与敌人的,突然,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发出尖锐的嚎声,突破天空,一直落到我们房子后面五十米的地方,轰的一声跟着就是一片混杂倒塌的声音,我们所住的那间房子的后墙,也随着摇摆起来,倾圮了一角,顿时房间内成了灰土的迷宫。破桌上有的用品,全都结束了它的命运。但这些,除了那一刹那的恐怖以外,也并不感到什幺。

这一炮弹所给我们的,是摧毁了三间破屋,一个卖菜的老人和他的小孙女被残杀了。

十二日就在这样烟火漫天,枪声混杂中结朿了。

我的体温似乎已经减退了,晚间我居然能挣扎起来站在门口,向血色的天空幻想了片刻。

十三日情势突然转变了,虽然枪声还是昨天一样的叫嚣着,但是敌我两方面太不平衡了,城里敌人密集的射击,只换得我方几声疏落的回音而已。但在城外,下关一带,迫轚炮与机关枪的声音,好像整个的长江在沸腾着,我明白这一切的现象了,我知道南京的命运是怎样的被判定了,我好像听见我们忠勇的战士噙着眼泪在说着,“别了,南京!”我忍不住伏在枕上流泪了。

二、受忍了最后的耻辱

人们幻想中的地狱是怎样的,我不知道,但在魔鬼掌握下的今日的南京,就是一个人间地狱了。我们沦陷在它手中的同胞,他们的处境和遭遇,比我们幻想中的地狱,也许要痛苦得多罢。

南京完全陷入了大混乱的状态。零碎的枪声,随时随地还可以听见,这于我们英勇的战士散伏各处,和强暴的敌人作最后的拚命抵抗。

什幺时候从龙盘虎踞的南京城楼上扯下我们的国旗的?我可说不清,但十四日早晨已经到处飘扬■着鲜红色的太阳旗了。当我和病魔挣扎爬起来跑出门外的时候,远远的望见了一面太阳旗,一种耻辱和愤怒竟使我喘不出气来,我想冲上前去将它撕毁,但我的神志已经失去了主宰,天地都在我的面前旋转着,突然的,我什幺都不知道了。

醒转来时,发觉了我又躺在床上,张德坐在我的身旁,他额上的皱纹更加深了许多。

“你觉得怎样?心里难受吗?刚才若不是我将你背进来,如果鬼子发觉了,那……那一切都完了。”他的声音有点颤。

“不,我要复仇,复仇。”我忍不住又流泪了。

“你现在且安一安心,复仇也不是性急的事。像你刚才的举动,那只是白白的送掉了性命,于事毫无益处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读书人,大概会明白这个道理吧。”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给我莫大的力量,我又何尝不明白刚才的举动是无益的,不过为了一时的感情冲动;我今后耍努力压制我的感情,从万难中找到复仇的手段。

失去了自由,生命有随时被毁灭的可能的人们,是怎样的可怜啊!尤其在暴戾、凶狠残忍的敌人铁骑下的人们,命运已经抓在他们手里,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有结束的可能。我们只有蛰伏在这间破屋里听最后的宰割了。

我的病症似乎已走上痊愈的道路,热度渐减,精神渐作,但城里的情形还和我的病症相反,造成了空前的劫运,不但我不能出去探听一点而实情,就是张德他每次出去了一会儿,也被阻止回来。他究竟遭遇着什幺事情,他不对我说,但他每次回来时面孔所表现的惊恐情形,已使我明白了一些, 我再三的询问他,所回答的仍是一个含糊的“没事”。甚至有一次他回来的时候,额上流着血,他还不对我说是怎样一回事,他只说是不小心擦破了一点儿皮啊,我完全明白了,这是个含蓄的老人啊!

十五日十六日,就在这样糊涂状况里半监禁似的挨了过去。

情形越变越坏,我再不能这样苟安的偷活下去,我要脱离这个死牢,因为我是中国人,我要呼吸自由的新鲜空气,这里窒息的残酷的污秽的妖氛,使我再不能忍受下去了,我这样的决定了是在十六日晚六时。

那天下午,天气阴■,片片的寒灰色的云,飘过来,飘过去。微微的有点儿风,凄凉的,悲惨的景象,为着在毁灭中的南京而哀悼。

突然,像吹过一阵狂风似的房门被什幺■击一下大开了,随即滚进了一个人。因为房间里光线太暗的缘故,看不淸楚是怎样的一个人,等我们把他扶起,才知道是一个全身混满血和土的妇人,面孔虽然染遍了血,可是掩不住那苍白的死灰色,啊,可怖的血人啊!

“舅舅!”她突然抱着张德大声的哭了。

“怎幺,怎幺?轻一点儿!”那个持重的老人声,因颤抖非常的厉害,他知道他外甥媳妇——这个女人,会传给他一个怎样不幸的消息,他先扶她坐下。

“小金宝被鬼子杀死了,妹妹也被……”她的音调是这样的不平衡,■然又想痛哭一场,为了某种恐吓,又压制了下去。

“什幺,你妹妹同小金怎样了!”他的声音有些发沙,眼角已经润湿了。

“被鬼子,被那杀千刀的鬼子弄死了!”她那愤急情形,衬着那一幅惨白的面孔,使人一见就知道她那内心的苦痛是怎样。“天啊,她们死得太惨了,那些畜牲们,竟做出这样忍心害理的事。小孩和女人不知道前生和他们做了什幺作孽的事,今生得到这样的惨报——”她不能继续下去。

我给她一杯开水,来缓和她高涨的情绪。

“今天一淸早,金宝的爷出去了,一直到中午还没有回来,我们正替他担心着,忽然的来了几个鬼子兵,凑巧我往后面磨房里去,也没有看清楚到底是几个,大概有五六个吧?那些畜牲们一进来, 我就知道不怀好意,连忙往后屋草堆里一躲,妹妹同小金宝在房间里,来不及躲,被他们看见了。以后,我只听见金宝喊我声,就不喊了,妹妹大哭大喊的闹了一阵,也没声音了,只有那些畜牲们嘻嘻哈哈的笑着,我躲在草堆里吓得直抖。大约过了两点钟,才没有听见他们的声响,我这才大着胆子跑出来,轻悄悄的回到房间里一看,天啊!”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眼泪混合了血和土,简直分不淸她的眼睛和鼻子。

“这群畜牲们!”她又继续的讲下去,“竟做出这様丧尽天良的事来。小金宾我那乖孩子,躺在桌底下身上涂满了血,胸口和肚皮上被刀戳穿了两个窟窿,妹妹哟,在床上赤身露体的仰卧在那儿,身上也是血,尤其是下身,天啊!这群畜牲们!可怜妹妹今年才十七岁,小金宝■样四岁的小孩子,■被……”她的喉咙已经发嘶,再也不能往下讲了。

“走,找金宝的爷,同这群畜牲们算帐去!”她突然跳起来,发颠似的夺开门向外跑去。

张德一把没抓住她,愣了一下也跟着她追了上去。

恨怒的火,已经燃烧到了最高峰,我再也不能忍受了,我决定明天离开这魔鬼的世界,设法获得一杆武器,和这群畜牲算账。

张德突然一个人转来,带着绝望的神情。虽然天色黑暗看不清他的面色,伹我知道那一定是怎样的难看。

“我,再也,忍不住了,我活了,这幺大,也,活够了……”他那急促的音调,完全是被绝望,愤怒,耻辱所激成的。

我告诉他,我是怎样决定了,并且说不愿听着这些耻辱的事而偷活下去,我宁可在战场上做一个炮弹下的牺牲者,只要我们离开南京城是可能的话。他完全同意了我的意见,他还另外告诉我一些藏在脑裹的这两天所遭遇的惨事,他说他见了几个鬼子兵怎样用刺刀杀我们的壮丁,怎样在大街上调戏我们的妇女,他猜想金宝的爷现在恐怕早已被害了,他妈赶上去也是白白的送死,最后,他叹着气说:“这一次被害的人大概有十万吧!难民区里也是同样的运气,南京的大劫啊!”

这两天准许在街上通过的,只有佩戴着皇军顺民通行证的人。为了要逃出这个污秽的屠场,所以不得不忍受了这最后的耻辱。

四块钱换来了两块白布上面印着皇军顺民的通行证。张德还设法得来了两张临时应役证,那是用了十块钱托人换来的。

含着眼泪在臂上缝好通行证,咬咬牙,在十七日下午走到马路上。

马路两旁的景物完全变了。残余的火■尚在继续半熄半烧的烧着,到处都可以看见紫红色的血渍。

在太阳旗帜下的魔鬼们,随时随地都有刺杀我们的可能。我们除了低着头怀着不宁的心情向前走去,对于别的我们再不能顾虑了。

盘据中华门的是八个凶横的敌人同两个汉奸,当我们把应役证缴验以后,全身被搜查一下,随即被释放出来,低着头从敌人刺刀下钻出破毁的城门。但是在我们后面的一个妇人,却遭受了无端的耻辱,我们再不敢看了,只有循着崎岖不平的道路向前走去,横在我们前面的,是一个将没落的太阳。

(二十七年一月追忆于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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